椒殿深锁薄情种(21)+番外
“不可能,脱手之物没有能回来的。”
赵濯灵沉默片刻,忽而吼道:“你穷疯了?什么都敢卖!算袋里的那锭金子不够你花吗?”
晁丹淡定地拿起一块糕糜,“你这种贵人怎么会知道贱民的辛苦?”
“你有手有脚,何愁挣不到口饭吃,要去干这种见不得光的营生。”
“我从小学的是讨、偷、骗、抢,和野狗争食,和别人打架,不会别的营生,也不想学。”他说的格外平静,说完继续细嚼慢咽,似在仔细品尝糕糜的味道。
赵濯灵想说些什么,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最终只冒出一句:“你就没想过,如果被……”
“没有如果,我只想眼前的事。”
半晌,她平静下来,坐到他面前,问:“所食何物?”
晁丹把盘子推了过去,“糕糜,今天是佛诞日。”
赵濯灵“哦”了一声,拿起一个朝嘴里送,折腾了一夜和一早上,她真有点饿了。
她大口大口地咬断黏糯的团子,两腮撑得鼓鼓的,左边嚼十几下,右边嚼十几下。
晁丹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自顾吃饭。
桌面晕出一小滩水迹,他抬眸看见赵濯灵的眼泪如滑落的断珠,而她仍木然嚼着糕团。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腹触及冰凉柔软的面颊时,她像触电一般偏过头。
——
弘业帝收到消息已经是几个时辰后的事了。
庄衡和刘安看着地上碎成片的茶碗和泼溅的墨点,大气都不敢出。
明明早上还是满面春风的,怎么看了条内卫递进来的消息就发了这么大火。
此刻,赵濯灵正在家中收拾最后的行囊,大件早已在前些日子打包好。仆人们纳罕怎么突然上路,但也只好加快速度装车。
他们是在灞桥被拦下的,十来个金吾卫军士把三辆马车团团围住,惹得来往行人指指点点。
素手挑开帘子,露出未点脂粉的脸,显得虚亏无神。
“女史教我们好找!”为首之人满面笑容地跳下马,牵着缰绳远远道:“我们去了女史家中,扑了个空,又去城门问,才追上来,幸亏女史走得不远,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赵濯灵蹙眉。
“陛下手书,令某亲自交到女史手中。”说着捧过来一卷纸。
赵濯灵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徐徐展开,上面只有六个字:允你出家入道。
金吾卫笑道:“我给女史带路吧。”
对面的女子扫了一眼周围的军士和瑟瑟发抖的家仆,点了点头。
——
赵濯灵从来不知升道坊还有座小观,金吾卫军士把他们送了进去便离开了。
她安排自己的人各自歇下后,跟着观中仆婢回了房。
甫一关上门,就听到压抑怒气的质问:“你好大的胆子。”
她并不惊讶,既不行礼,也不看说话人,径自走向坐榻另一边坐下。
李盈见她泰然无礼,像变了个人,不由心惊,责道:“谁许你坐下的?”
赵濯灵慢慢站起来,面无表情,以目视地,但如果对方把耳朵贴在她的心脏处,就会知道里面的跳动比鼓点还密集。
“因为被幸而自尽的,你恐怕是第一人。”
她抚着腰间酒壶说:“不见得,前人私隐,后人如何得知?”
“我没想到自己不堪到这种地步,让你不惜以死明志。”
“难道我还要感恩戴德?”
“我不用你感恩戴德,你老老实实听话,有何不好?”
赵濯灵理理裙摆,终于抬起头,“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希望一个女子因为你的身份顺从你,还是希望因为你这个人而爱慕你?”
弘业帝因为她不敬的措辞而皱眉,“有区别吗?我生来是皇子,现在是皇帝,这就是事实,何必分辨?”
赵濯灵摇摇头,“那我无话可说。”
弘业帝走过来,“之前在王府里,你对我那般作态,我就想着纳了你,谁知你后来却变了脸。我倒想听听,你究竟有何不满?”说到这,他的语气忽然低沉暧昧,“还是说,在欲擒故纵?”
赵濯灵紧锁眉头,“什么作态?我不过是欣赏你的琴艺和风度,后来多了分敬意,在我眼中,你只是昌王,只是皇帝。你想对我做什么,我没有拒绝的能力,至于我心里怎么想,又有什么要紧,总之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
弘业帝这才注意到她苍白的面唇,心生一丝不安,“仅是如此?”
“不然呢?”
他缓了语调:“你不用担心,更不用害怕,我会对你负责的。”
赵濯灵嘲讽一笑,“你根本不懂我的意思。”
“那你到底有何所求?只要不过分,我会尽力满足。”
赵濯灵不假思索道:“放我走。”
“不可能,”弘业帝脱口而出,“那天,你不是说愿意出家吗?我成全你,半年后再接你入宫。”
赵濯灵转头对上他的灼灼视线,“你只能抬着我的尸首进宫。”
李盈眸中仅余的温情瞬间消失不见,轻笑道:“听说你姐姐和你长得很像?”
话音未落,她抓起案上的碗就朝他脸上扑去,对方的脸色瞬间如坠寒潭,水一滴一滴滚落,沁湿了黑色的外袍。
他一把掀翻食案,探身抓住她,左手的虎口抵住她纤细的脖子,五指收紧,狠狠道:“我忍你很久了,读了点书,上了几年朝,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与日月争辉?”
赵濯灵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抓着他的手腕,勉强挤出几个字:“再…使…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