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殿深锁薄情种(32)+番外
赵濯灵尚未动作,只见他的手一起一落,随着一声闷响,刀子已经插入左肩。
她捂住嘴,看着暗红的血从银色刀刃的边缘渗出来,浸入了他黑色的衣料,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留给她,李盈笑着拔出刀子,鲜血以更快的速度涌出伤口,他的手上沾满了血迹。
赵濯灵几乎被浓烈的血腥气熏倒。
“来人,快来人。”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用尽力气朝门外呼喊。
“不许进来!”李盈冲着门外喝令。
庄衡在外面应了个“是”。
“你说不在乎旁人的死活,那就看着我死在你面前吧,就当我给你赔罪。”他微笑着松开手中的刀子,在地板上碰出“咣当”声,惊得赵濯灵一激灵。
她第一次朝他走过去,谁知后者连退几步。
他继续蛊惑道:“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你死在我家,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身系社稷,若有不测……”
他攥住她的手,直勾勾地看着她,“那你跟我回宫。”
赵濯灵快被血腥气熏晕,袖口也沾上了他的血,那处像火烧一样,声音都发抖:“我先帮你止血。”
“跟我回宫。”
“你不要命了?”
“跟我回宫。”
赵濯灵脑子一片混乱,心如乱麻,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间,可能是很久,她轻轻点了点头。
李盈鬼魅般一笑,松开她的手。
“快来人!”她朝门外喊。
随行医官给李盈处理伤口时,赵濯灵就坐在另一边。
刚才的画面一遍遍地在眼前回演,她后悔自己点头应允,可重来一次也不知该怎么选。
曲江被救后,她反而坚定了活下去的心,想的多了,便再也没勇气不顾一切。可未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她不敢想,或许和无数后宫女子一样,很快被抛诸脑后,在寂寂宫城里年复一年地等待死亡的降临,而这未必是最坏的结果。
李盈收了停留在赵濯灵身上的视线,朝庄衡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退出房间。
赵濯灵回过头,“你是计划好的,还带着医官。”她的话是陈述语气。
“是。”他大大方方地承认。
“无耻。”
“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
赵濯灵深吸了口气,“你让我胆寒发竖,今日能以自残要挟他人,明日就能对他人行同样之事。”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永远不动我的家人朋友,不加恩,不加害。”
“可以。”他回答得很爽快。
“入宫后,我谁也不见,自由行走。”
李盈沉默片刻,“可以。”
她站起来抖落裙摆,“陛下若要留宿,还请自便,我要回去歇息了。”
刚走到门口就被军士拦住。
她回头看他,一脸疑惑。
他冷着脸道:“放她走。”
——
“你要进宫?!”赵父赵母异口同声,在宽敞的堂屋里甚至隐有回音。
“是,过几日就走。”赵濯灵不敢抬头。
“刚刚那人到底是谁?”赵父压低声量急切道。
“他就是当今圣人。”
赵父跌坐回去,赵母也直了眼。
“三娘,你说实话,你是自愿进宫的吗?”
“这重要吗?”赵濯灵笑得比哭还难看,“事已至此,由不得人。”
赵父回过神来,“你若是不愿,我们赵家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能屈从暴行。”
“阿耶!”她膝行到父母面前,“大人之恩,儿无以为报,这是儿三思之下做的决定,望大人成全。”
赵母不住抽噎,赵父深深地叹了口气,起身扶起她,“三娘,为父一生庸碌,能有你这样灵性的女儿是上天赐下的福分,只要你决定的事,为父只能同意,但你要记住,无论何时,我和你阿娘兄姐都在家里等你。”
赵濯灵终于忍不住,眼泪一泻而下。
——
中秋一过,绿意染黄,满目萧索。
运河码头上,赵氏一家相顾无言,秋风瑟瑟,卷起落叶和袍角。
赵濯灵看向兄长:“阿兄,你要多保重,照顾好耶娘。”
年轻汉子红着眼眶点头。
“我和王参军打过招呼了,侄儿入官学一事,你直接找他就好。”
“三娘……”
赵濯灵拍拍兄长,又转向旁边的少妇,“阿姐,姐夫身子不好,你别老说他,我知道你辛苦,整个家里里外外都指望你操持,耶娘这边你也放不下,我购置了一百亩良田,记在你名下,日后你们也有个保障。”
少妇掌心捂着眼睛,抹了两把,“三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侍奉耶娘。”
庄衡走上前来,提醒道:“女史,该上船了。”
赵濯灵慢慢跪下,朝父母行了肃礼,二老眼圈通红,泪珠始终在眼中打转。
起身后,她头也不抬,利落地转身而去,脚步越来越急乱,留了个单薄的背影给他们。
——
大船缓缓驶离岸边,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出了城,过荒林时推下一个人,不是晁丹是谁。
车厢中传出不轻不重的声音:“生死看你的造化,若活下来,躲得越远越好。”
晁丹滚出去几丈远,似乎还昏睡着,四肢被绳索紧紧缚住,嘴巴勒着布条。
这片荒林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人进来,倒是杀人越货的好去处。
——
入津湖后,水面顿见开阔。
李盈在舱门外顿住脚步,微侧过头道:“我受伤的事,不能泄露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