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殿深锁薄情种(34)+番外
“你离我远点。”
或因余韵未消,她的声音里除了薄怒,竟有几分嗔意,挠得李盈心头痒痒的。
听到他翻身下榻,赵濯灵以为他要走,心头一喜,转身却看到他在灭炉火。
李盈不着寸缕,大喇喇地走过来,这是赵濯灵第一次正眼看他身体,赶紧回过身躲开视线。
李盈年轻时就耽于享乐,身材高挑薄瘦,带有几分病态美,不够魁梧,还算康健。他知道自己不是美男子,但身份让他天然拥有自信。
他贴了过来,“怎么还这么害羞?”
见她不说话,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四腿相缠,手指交叉在一起。
他喟叹道:“看得见摸得着才好,我们之间再也不会隔着五日之差。”
“什么五日之差?”
“没什么。”李盈亲昵地在她耳畔低语,气息吹到耳朵里,让她很是难受。
她嫌恶地蹙眉,“有些人近在咫尺,却依旧相距万里。”
“我不在乎。”他在她额角、脸颊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两口。
此后,二人一夜无话。
——
赵濯灵是在傍晚坐着宝马彩车进宫的。
午时便开始梳妆,脱下道袍,换上盛装,金玉缠身,妆容冶艳,她险些不认识镜中人。
忙了一下午,掐着日落时分出门,虽然不是大婚,但还是依照习俗在傍晚举行。
香车停稳后,赵濯灵被扶下车,早有两人举着行障候在外面,两边一交叠,挡住她的脸。
她小心地看着脚下,踩着铺好的毡席一路走进去,连殿名都没看到,更不用说周遭景物。
九支花钗冠和假发博鬓使她头上如负千斤,脖子下还挂着重重珠串璎珞,把她压得呼吸不畅。
进殿后,皇帝并不在,倒是宦官宫女乌泱泱地一大片,一老妪引她到大堂中央,让她跪坐歇息,名为歇息,实为等人。她顶着浑身的负累,不一会儿便从肩膀麻到脚。
倏然听到一阵异响,她顺着声源寻找,一只鹦鹉正站在妆台边的笼中,曲爪紧抓金架,不时扑棱翅膀。
她起身走过去,老妪跟在后面说:“贵妃,这是岭南进贡的五色鹦鹉,圣人吩咐送来给您解闷的。”
赵濯灵似有兴味地观察着鸟儿,“羽毛真漂亮,和先帝那只‘缭儿’很像。”
老妪不吭声了,见她又朝妆台去,劝道:“贵妃,礼毕后再除妆不迟。”
她坐到铜镜前,看到一袭青衣的新妇子,顶着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敷了白粉的鹅蛋脸上,胭脂从颧骨晕到眼下,眉心、眼角和嘴角都贴了花钿,这是最时兴的斜红妆,但她第一次画成这样,平常只描眉和抹口脂,总觉得斜红妆过于浮夸。
宫女不敢动,她自己摘下钗环珠串,百花髻和脖子瞬间松快不少。
她长于乡间,家境殷实但质朴,又一直在扬州女学读书,对梳妆打扮之事始终懵懂,和先帝李巽结识后才有所改善。李巽极爱美,虽不像其兄李盈奢靡,但对吃穿用度十分讲究,赵濯灵和这样的人亲近,很难不被影响,却也不至于到同化的地步。
李盈制止了小给使的通报,走到赵濯灵身后。
她早已在镜中看到了他,只装作不知。
他弯下腰揽住她,头挨着头,看到镜子里的她表情变得尴尬。
“等急了吧?朝中有些事……”
“你不必向我解释。”她轻声道。
大殿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李盈讪讪地起身,拉着她的手朝殿中央走。
二人并肩跪坐在软垫上,老妪捧上同牢盘,各喂他们三口肉饭。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两个童子,端着金盏敬上来,老妪笑着说完喜词,提醒没有经验的赵濯灵:“这是合卺酒,喝一口就好了。”
看他们抿了酒,老妪替弘业帝去了帽簪,用一把金梳为二人梳头合发,嘴里念叨着:“月里娑罗树,枝高难可攀。暂借牙梳子,笄发却归还。”
赵濯灵突然扯出一抹极短暂的浅笑,弘业帝瞬间开怀,握住她的手,她觑了一眼,抽回手。
旁边的老妪和宦官宫女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是夜,李盈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他终于达到了目的,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满足,反而被无际的空虚笼罩,就好像……就好像每次寻欢作乐后的空虚,过程有多刺激,结束后就多空虚,心一直下沉,沉到无尽深渊,自毁的念头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能将自己吞噬。
赵濯灵一动不动地困在他怀里,双眼紧闭,呼吸均匀。
但他知道她没睡。
“你刚刚笑什么?”
“没什么。”
他轻轻捏了她一下,“我不信。”
赵濯灵转过头,在黑暗中冷静地看他的眼睛,“我在想,这种仪式你已经十分熟悉了吧。”
李盈沉默了一瞬,掀掉锦衾,跨坐到她身上,掐住她的脖子,冷冷道:“这是你逼我的。”
他突然开悟了,打败空虚的唯一办法就是制造刺激,永不停歇的刺激。他已经是皇帝,只要他想,除了军国大事,他可以为所欲为。
他松开桎梏,手轻巧地剥开赵濯灵的内衫,如蛇爬行而过,光滑如缎的肌肤被激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四肢僵硬,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赵濯灵猛地推开李盈,趴到床边干呕起来,后者早已习惯,从容地把她捞回来,继续斫挞这具柔软无力的躯体。
远远地,透过纱幔,她看见那只五色鹦鹉站在细竿上望着自己。
——
拾翠殿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