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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殿深锁薄情种(40)+番外

作者: 实颖 阅读记录

赵濯灵果真再也没有请安,每日睡到自然醒,除了看书就是写画,偶尔去内教坊看内人和乐工的歌舞,和他们讨论乐理和舞蹈。如果可以不见皇帝,这种生活倒也能勉强忍受。

然而,一个月里,弘业帝至少有一多半的日子要驾临承欢殿,只要他一来,她就得放下手中的事情,压下心头的烦躁,专心陪候天子,好在他渐渐来得少了,让她有了盼头。

鼓乐齐收,三个内人唱完,赵濯灵走了过去,举起手中的工尺乐谱笑道:“看来这里还是要改一下。”

内人凑过来看她手指之处,“贵妃有理,奴婢刚刚唱到此处时,稍觉窒碍。”

“按照现在的谱子,不好填词,用韵不通。”

“贵妃,奴婢有些想法,或可一试。”

赵濯灵目露欣喜,指指一旁的乐工们,“去试试。”

那女子走过去,从乐工手中接过琵琶,刚滑过弦,就见一个小给使急匆匆跑进来,琵琶声戛然而止。

“奴见过贵妃。”

“何事慌张?”赵濯灵见是自己殿中的小宦官,心中大致猜到答案。

“贵妃,圣人在等您回去。”

赵濯灵秀眉一蹙,“知道了,”她看向琵琶女,“下次再说吧,今日有劳诸位了。”

“奴婢不敢。”众人揖礼,看她卷着乐谱出门去。

——

“贵妃到——”刘安一看到她就敞开了嗓子。

赵濯灵解下披袍递给满儿,迈进大殿。

“贵妃。”信儿指指西边。

她会意,放轻脚步走向西侧殿。

李盈坐在书几前,左手握着卷轴,右手捏着书卷一端,似乎没注意到来人。

“陛下?”

“这就是你近来在写的?”

“是。”

“这里面的妙清是你吧?褚郎君是谁?”他放下书卷,抬头看她。

赵濯灵哭笑不得,“陛下,戏文和小说一样,都是杜撰出来的。”

李盈站起来,半信半疑道:“是吗?”

“是。”

他疑虑未消,“你以前写的《烂柯山》,朱买臣是汉臣,休妻之事也史有所载。”

“可是个中曲折全是我编造的。”她看着他走近,无奈地解释。

他盯着她双眸,试图检验其语言的真实性,突然放柔声调说:“你心里若是有什么想法……”

赵濯灵轻嗤一声,“我心里从不装多余的人,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多余的人?”

她直视他,“陛下,不是所有人都有儿女情长,我只是爱写,旁观罢了。”

李盈没找出什么破绽,又不满意这个回答,最终低下头看着她的手问:“拿的什么?”

“新本子的工尺。”赵濯灵把书卷递给他。

李盈看都没看,直接扔到书几上,“你会听会写,却不擅弹,下次让我帮你。”

“国事为重,不敢相扰。”

他嘴角动了动,“随我来。”说着拉她往外走。

——

宫城东门出去就是夹道,可以直达京城东南角的曲江池。赵濯灵曾陪先帝走过,并不陌生。她以为弘业帝要去曲江的紫云楼,谁知马车还没过延兴门就停下了。

庄衡打起帘子,细碎的雪花飘了过来,太阳居然还挂在半空。

“陛下,贵妃,路上下雪了,小心脚下。”

李盈先下了车,挥退了庄衡,伸手扶赵濯灵。

她环视四周,“陛下,我们来青龙寺做甚?”

“赏景。”

“赏雪吗?”

李盈笑,牵着她往坡上走,“我可不知此时会下雪。到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走了一小段,李盈不时抬头远眺,天边渐染,他们才爬上高台,亭中早已布置好酒水吃食,甚至坐着铜炉,点着灯烛。

赵濯灵累得微喘,抚胸平复呼吸,哈气如白雾滚滚:“陛下不会就是为了观日落吧?”

他们看不清太阳的轮廓,层层叠叠的红色云海中,一点刺眼夺目的光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李盈朗笑,“乐游原是京城登高胜景,我知道你来过。怕你在宫里烦闷,便趁今日得空,带你出来走走。”

“多谢陛下。”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他理了理她的鬓角。

那轮橙黄色的光晕被地平线切开,一点点吞噬,终于消失在大地腹中。

绚丽的夕阳下,远处的曲江池也被染成了黄色,与周围的枯黄树丛融为一体。

赵濯灵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从李盈怀中挣出来。

“怎么了?”

“没什么,”她恢复常色,“有点饿了。”

李盈并未生疑,揽着她往亭中去,“我着人准备了你喜欢的吃食和饮子。”

雪越下越大。

“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太液池把酒论诗。”李盈擎着酒盏,一饮而尽。

赵濯灵微微点头,“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同在京城行走,怎会不碰面,只是在那之前,从未留意罢了。彼时,我一直只当您是情栖风月的闲散王爷。”

“结果被我利用了?”李盈戏谑。

她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迟疑片刻方答:“也不全是。先帝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她没有子女,如果选择宗亲,就无法面对列祖列宗,五世修法,不惜以公主为嗣,不就是为了直系血脉平稳继位、以保江山稳固?她只能在您和越王之间选择。”

“越王弟……李文殊走之前,派他去辽东,她可是为好弟弟和好部下操碎了心。”

赵濯灵不语,对方口中的“好部下”正是幽州刺史萧恕,也是她和先帝在扬州时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