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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殿深锁薄情种(6)+番外

作者: 实颖 阅读记录

此刻,他敛眸端坐在昌王身旁,像是缩成一团的蜗牛,几个儿子依次在后,亦是如此。

这样的时节,这样的宴席,用意人人皆知。

看着一张张神情各异的面孔,越王李裕面露不屑,似乎笃定他们的勃勃野心呼之欲之。

宰相白元植捻须笑道:“陛下,昌王一曲摄人心魂,不如就从昌王开始吧?”

众人倒吸一口气,几十道目光定在李盈身上——谁不知他文采平常、并无数步成诗之能?白元植此议,考验是假,怕是存心让他出洋相。还在崇宣朝时,他和一干清流就没少弹劾昌王,原因无非是“不求上进、奢豪华侈、贪杯耽乐、醉心声色”此类。

偏偏李巽也看着他,仿佛在催促:“佛光兄?”

佛光为李盈之字,崇宣帝礼佛,为三子一女取字佛光、岚光、焰光和文殊。虽然崇宣帝不喜长子而偏爱长女,但兄妹二人自幼交好,玩乐喜好相近,常分享私藏、一同宴游,李盈也事事迁就妹妹,当年甚至上表荐公主为储,以示自己无王霸之心。

李盈略一迟滞,正打着腹稿,只听远远传来一道女声:“陛下,据臣所知,大王刚刚所奏正是其所谱新曲,臣有感而发,援笔立成,请陛下指点。”

长桌另一端,赵濯灵躬身捧着麻纸。

永定帝李巽笑了笑,示意近侍取来,“若写得不好,我可要罚你。”

她们在君臣之外更是密友,女帝还是公主时,因忤逆崇宣帝被放逐封地扬州,与时任扬州刺史府司功参军的赵濯灵交好。她明知赵濯灵好心为李盈解围,索性顺水推舟,接过麻纸,上下扫了一眼,笑着递给兄长。

“佛光兄,泊容此诗如何?”

李盈浏览诗作后飞快地瞧了眼赵濯灵,“臣觉得甚好。”

李巽点点头,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座下交头接耳,一副钦赞之色。

见有人起了头,众人纷纷奉上诗作,屏风外的教坊乐工不知何时奏起了乐,好不热闹。在诗歌和酒水的助兴下,越王竟握着酒盏站起来,走到宽敞处,跳起舞来!边跳还边向昌王打令,邀长兄加入。

因为在场都是皇亲重臣,清楚永定帝对这个异母弟弟的疼爱程度,倒也不奇怪。虽说宴席跳舞只是男子和舞伎的专属,贵女不会当众跳舞,更不会和男子混舞,但女帝毕竟是女帝,自己不加入,不等于排斥,她还是公主时,就常看父亲和臣子共舞。

李巽挑眉对李盈道:“焰光弟以舞相属,佛光兄怎么不应?”

昌王大笑,朝女帝拱手,利落地起身加入。他是京城有名的浪荡王爷,府中酒宴不息、倡伎不绝,此时也不扭捏,和弟弟一同跟着节拍迈步,扬臂旋腾,手脚娴熟,不失力量之美。

兄弟俩拉起一个又一个宾客,众人酒酣耳热,正是躁动之时,急需手舞足蹈释放情绪。乐工们也有眼力见,换奏拍张舞的曲子,这是南北朝流传下来的舞蹈,人人都会。

很快,亭中只剩下李巽、赵濯灵和几个老头子坐在席上,赵濯灵一边啜酒一边笑看群舞,酒盏屡空而不见醉态。

一片欢腾中,骤然响起“噗通”一声,周遭登时安静下来。

“昌王落水了!”有人最先反应过来。

李巽疾步走过去,命军士:“会水的快下去救人!”

赵濯灵拨开人群站到池边,“臣擅凫……”

“不行。”不等她说完,李巽一口回绝。

“陛下,臣下去。”一千牛卫军士脱了外袍就要跳。

只听哗啦啦的水声中,归于平静的池面重新破开,钻出湿漉漉的人身。

李盈的双臂抻着岸边地板,带有水草腥气的池水漫到赵濯灵鞋尖,她顺着水迹与李盈四目相对,见他朝自己浅笑,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被酒水润出的酡红面颊上,杏眼比水光还灵动,落在李盈眼中,令他的心停了一瞬。

赵濯灵刚要伸手拉对方,就被军士们的铁臂隔开。

作者的话

实颖

作者

08-24

第二到四章是回忆,这一章交待世界观和故事背景,以及男女初见。唐朝贵族男甚至皇帝跳舞很常见,但贵女不能。

第3章 邀请

重阳那日,昌王上岸后,气未喘匀便告退,永定帝知道他喜洁,急着清理更衣,欣然允之。赵濯灵再见到他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永定帝终于答应了她的请辞,出宫回家的路上,一辆马车横挡在面前。她掀起车帘,看到一年轻男子走过来,模样清秀自持,她认出那是昌王的贴身仆人庄导儿,此人在京城颇有名气,据说与主人同寝共食出双入对,昌王的“龙阳之癖”因此浮出水面,招致先帝斥骂。庄导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双手捧上一份名帖,低头道:“赵女史,我家主人有请。”赵濯灵接过红笺泥金的名帖,暗叹奢华,打开后问:“昌王府?”“正是。”“是昌王还是王妃?”“回赵女史,是大王。”赵濯灵合上名帖,犹豫片刻,定声道:“带路吧。”昌王府离皇宫不远,半炷香不到便至。令赵濯灵意想不到的是,朱门大开,李盈负手站在门内迎接她。这阵仗有些大。她只是个来自扬州乡间的年轻女郎,即使负才名机遇,受皇帝信重,也不过是五品的礼部郎中,进京六载,从未见皇亲贵胄这般礼遇。何况从今日起,她便无官一身轻。稳了稳心神,赵濯灵走过去躬身行礼,李盈伸手扶人,“赵郎中不必多礼。”他声音低沉,掺着轻微的鼻音,平和之外生出一分脆弱感,凤眼也压得低低的,看起来精神不大好。迎上对方探究的目光,他解释道:“上次落水受了寒,尚未痊愈。”“天气渐寒,大王当保重贵体。”李盈伸手引来客入府,“劳赵郎中关切。”赵濯灵边走边说:“您有所不知,圣人已准了某辞官之请,‘郎中’二字,已是过往。”对方并不惊讶,淡定道:“我已知此事,才斗胆请女史过府一叙。”“哦?大王此话何意?”赵濯灵注意到他没自称“本王”。“女史应该有所耳闻,我常结交名士,久仰女史聪达敏识,虽见过几面,却一直未能相识,实为憾事。”赵濯灵不着痕迹地打量王府内景,穿过马球场大小的空阔院子,离正堂越来越近,巍然大屋墙体暗红,隐隐散发香气,台阶栏杆皆以石头雕就,当年,群臣弹劾昌王的章奏中就提到过王府建筑逾制。她面不改色,提起袍摆上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