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殿深锁薄情种(71)+番外
庄衡不卑不亢,“贵妃若是乏了,奴这就传步辇来。”
“等步辇到了,我怕是已热晕了。”她抬脚朝前去。
庄衡拦住她,俯首道:“贵妃,江奉御说,每日只能走半个时辰,不可劳累。为了龙胎安危,望贵妃三思。”
满儿也在旁劝道:“贵妃,回殿吧。”
他们越是这般阻拦,赵濯灵越是逆反,她指着肚子,厉声质问:“你们这是想气死我,顺便害死他是吗?”
立时,周围跪了一地,连称“不敢”。
巨大的水车隆隆转动,池水被引至亭顶,四流开去,檐下飞瀑,冲出徐徐凉风。
喧喧水声渐近,赵濯灵仿佛听见千里之外的运河,岸上观日落,残阳铺水面,被风浪裹挟,呼啸奔腾,吞没了多少悠悠之情和壮志之心。
她听到嘈鸣中混杂着人声。
庄衡上前挡住她,“贵妃,此处有人。”
“自雨亭这么大,再来几个人也无妨。”
“奴怕有人冲撞了您。”
“我又不是瓷器,没那么脆弱。”她绕开他。
庄衡跟上来又要阻拦,被赵濯灵一记眼神吓退。
她抬腿迈阶,听见清晰的女声。
“这下,圣人会去别处了吧?”
“贵妃有孕,不能伺候圣人,怎么也该轮到其他姐妹了。”
“董姐姐怀胎五月,陛下一次都没来,更别说我们了。”
“你们休得胡吣,太后对我多有关照,何需劳动圣人分心。”
这声音赵濯灵记得,是太常寺董少卿之女董才人。
“董姐姐,你腹中龙胎早来一个多月,将来肯定比贵妃的孩子年长,这可是谁也改不了的。”
另一个女子驳道:“年长又如何?永王是圣人长子,还曾是嫡出的世子呢。”
董才人笑道:“圣人正值壮年,以后之事谁能说得准?大家还是莫提此事吧。”
“我的好姐姐,我们也只是私下闲聊,为你不平罢了。听说,前朝早已议论纷纷、流言四起了,”此女压下声音,“陛下有意立贵妃腹中龙胎为太子。”
“当真?”
庄衡咳嗽了两下,霎时,只余水声。
看到赵濯灵的背影,四五娇娘花容失色,纷纷跪下请罪。
赵濯灵转身,“诸位请起,是我扰了大家的雅兴。”
“妾不敢。”
她看向董氏,想说什么,又咽下,回头离去。
庄衡见赵濯灵并无异色,心中稍安,陪着她绕太液池走了一圈,才慢慢悠悠地踱回承欢殿。
但弘业帝来时,他仍然把白天的事细细报了一遍,暖色的烛光里,弘业帝双唇紧闭。
他把赵濯灵从浴池中抱出来,用纹布巾擦干身子,换上干净柔软的寝衣。
他蹲在榻边,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我只和她两次。”
她扯出一分淡笑,“陛下不必解释的。”
“不,我要跟你说清楚。”
她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嘘——”
李盈拿下她的那只手,攥在掌中,殷切地看着她,“泊容,和我说说话,你已经好久没和我认真说话了。”
“我每天都和陛下说话。”
“多说一些,好吗?哪怕骂我几句也好。”
她摇摇头,神色温柔。
李盈声音发颤,“我们一起养这个孩子,看着他长大,好吗?”
“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吗?”
“只要是你的孩子,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可我不喜欢,我不想生孩子。”
“生下来你就喜欢了。”
赵濯灵动了动嘴唇,轻轻道:“我不在乎别的女人,你无需不安。董才人也是可怜人,你对她们母子好点。还有永王兄妹,年幼失去母亲的庇护,你这做父亲的,应该多关心他们……”
“别说了。”
“要对后宫和皇子女一视同仁,方能安宁。前朝之事,多与宰相和台省切商,也要重视地方官,我朝一直有皇帝亲自考核州县的旧例,你登基至今却未施行……”
“我说别说了。”李盈眼眶微红,稍稍提了音调。
他不想听这些,甚至害怕她继续说下去。
赵濯灵看着他,双眸空澈。
第33章 投池
幽旷的大殿静如深渊,冰鉴左右,两个宫女手执大扇,摇送往来。饶是如此,江奉御依然热得冒汗,他俯首弓腰,抬起小臂,用衣袖按了按额头。赵濯灵把手腕收回帘内,“奉御不妨坐到冰鉴旁,去去热气。”“臣谢贵妃。”江奉御退后几步,娓娓道:“贵妃今日脉象平顺,只是有郁结之象,贵妃需放宽心,不仅为了龙胎,也是为了贵妃自身康泰。”庄衡问道:“奉御,有何可行的法子?”老者解颐而笑,“无非是做些喜欢的事,吃些可口的饭食,多出门走动走动,开阔心志。”“满儿,送奉御回吧。”赵濯灵发话。“是。”江奉御闻弦知意,“老臣告退。”庄衡的侧脸贴着帘子问:“贵妃,今日还出门散步吗?”“不去了,”她顿了一下,“鹦鹉呢?怎么不见它?”满儿和庄衡交换了眼色,“回贵妃,它今早就不见了。”“飞走了?”她声有波澜。“是。”她又道:“庄衡,把萧刺史送的那只白鹰取来。”——鹰坊的小宦官看到来人,慌忙撂了碗,小跑上前,堆满了谄笑,“奴见过庄给使。”庄衡虽不在内侍省任职,但谁都知道,他是宦官中仅次于内侍监刘安的第二号人物,在昌王府时就是今上的近侍,今年春才拨给了赵贵妃。他面无表情道:“幽州所献白鹰在何处?”小宦官一愣,庄衡打眼过来,他才道:“给使有所不知,那白鹰不习水土,患病死了。”“不习水土?”庄衡皮笑肉不笑,“辽东鹰鹘,宫里不知有多少,怎么偏这畜生不习水土?”“给使所言极是,只是,它确实病死了,奴有罪。”庄衡乜他一眼,“罢了。”“庄给使慢走。”小宦官跟着送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舒了口气。另一小奴凑过来,顺着他的视线道:“庄给使怎么突然要白鹰?不是被毒——”“啪!”鹰奴捂着脸,委屈地看着他。宦官一脸怪笑,“在宫里,乱说话的人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庄衡一路思忖,心中早有了猜测,料到那畜生是惹圣人不喜。待他回到承欢殿,却不见主子。他随手抓过一个小宦官问:“贵妃呢?”“回给使,您离开不久,贵妃就带着满儿出去了。”“去哪儿了?”“太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