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殿深锁薄情种(73)+番外
他在岸边站了片刻,死死盯着水面,双目通红,脸色惨白,阎王爷看了都发憷。
倏忽,他抬起手解衣卸带。
庄衡扑过来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弘业帝一脚踹开他,甩下外袍,大步走向池边,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飞奔拦在他面前。
“求陛下三思!”
“陛下万金之躯,不可涉险啊!”
“滚!”弘业帝吼道。
千牛卫军士也围阻他,“陛下身系社稷,万不可以身犯险!”
弘业帝一把抽出军士腰间的横刀,“尔等再不退,便是刀下鬼!”
他边说边举起刀,刚要挥落,只听一声厉喝:“陛下!”
太后被扶下步辇,对上儿子几近癫狂的目光,让她感到陌生、惊恐和惶惑。
弘业帝还举着横刀。
王氏疾步走近,温柔道:“佛光,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过来。”王氏语气轻柔,朝他招手。
“哐当”一声,兵器应声而落。
弘业帝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握住王氏的手,讷讷道:“阿娘。”
——
赵濯灵在水里翻旋跃纵,忽然,一双大手攥住她的脚。
那张熟悉的脸凑近,笑着说:“怎么和落水的犬儿似的。”
她推开他,却被缠住不放,还在耳边呢喃:“快上去看看孩子吧。”
一阵婴啼从头顶传来,她惊恐地看着宫女抱着襁褓走来,直往后退,嘴里念叨着:“不是,不是,快把他抱走!”
掌风掠过,清脆的巴掌在水淋淋的脸蛋上留下红色的痕迹。
“那就是你的孩子,还不快去!”
“不是!”她嘶叫着。
“不是——”
赵濯灵的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掀开双目,眸子里盛满了恐惧。
滚了滚喉咙,视线渐渐清晰,熟悉的环境,熟悉的香薰,她又回来了,回到了这座最华美的牢笼中。
手摸向小腹,似乎没有变化。她对着帐顶,干笑几声,偏了头,看向外面。
悠深的琴声萦绕在房中,沉而透,亮而润,如泣如诉。尽管时隔已久,她依然瞬间辨出抚奏者。
双睫飞闪,清泪溢出眼角。
一记剎音,良弦崩断如裂。
李盈抱着焦尾琴,缓步而至。
二人一立一躺,隔着一层薄纱,目光交缠。
良久,他撩开帐帘,神色平静无波,眼下两道乌青。
赵濯灵偏过头去。
巨大的破裂声迫她睁开眼,焦尾琴已断成两截,一些碎片散落在地,有几根琴弦还连在一起。
她半撑着身子,又惊又疑地看向他。
李盈脊背略弓,双手下垂,启唇道:“此琴是我所赠,从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不复相见,昔日种种,皆如此琴。”
疲惫的话音刚落,他转身就走。
黑袍大袖却被扯住,他眸色一变,顿住脚步。
赵濯灵仰着脸,颤声问道:“你要废了我?还是,让我出宫?”
他嗓子干涩,“你想如何?”
“我要出宫。”她一字一顿。
李盈拽回袍袖,“如你所愿。”
他迈出一步又停下,“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说完拔腿就走。
身后又传来她的声音:“你方才弹错了六处。”
这次他没停下。
赵濯灵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深深吁了口气,瘫在床上。
她不明白李盈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想探究。
——
弘业二年五月,荣极一时的赵贵妃被废为庶人,迁入太玄观修行,据说,离开时只带了两个仆人和一箱书卷。
承欢殿和赵氏都成了宫墙内的禁忌。
仙居殿却一如既往地热闹。
宫婢托着漆盘鱼贯而入,把冰酪分到贵人们的小几上。
太后端起碗,边搅边说:“这天是越发闷热了,吃些凉的去去暑。”
“也就是托太后的福,我们才能见到这些金贵物。”一女子笑道。
“就属你巧舌,”太后假意瞪她,转而嘱咐宫媪,“以后,每日送些冰到刘婕妤殿中。”
“是。”
几道艳羡的目光投来,刘婕妤挺了挺腰杆,掩饰不住得意之色,“妾谢太后赏赐。”
她是汝王生母,废后所出的永王已与皇位无缘,董才人尚未生产,赵氏被赶出宫,她的儿子汝王成了离储位最近的皇子。
太后不以为意,看向另一边,“董才人,你这肚子不小了,以后不必再来请安。”
“谢太后关爱,医官说,多走动可助顺产,妾每日来请安,并不觉辛苦。”
董氏落落大方,进退有礼,自进宫起便深得太后喜爱,听了这番话更是满意,连连颔首,竟脱口道:“同样饱读诗书,差距怎会如此之大?”
一室阒然,无人敢接话。
作者的话
实颖
作者
04-28
赵濯灵并非寻死,只是堕胎,古代没有有效的堕胎方式,不存在堕胎药,往往不得不采取物理方式如杖击、落水等。赵濯灵是无性恋,很难喜欢别人,更不会有那方面的欲望。她也是儒家正统教育出的文人,一直以臣子自居,只想实现自我价值。而且她有眼界,受过温和完善的教育,不缺爱,仕途顺遂,没有强人崇拜情结,所以真的很难爱上男主。当然,人是复杂的,以后的事很难说。
第34章 出宫
升道坊在京城最东侧,紧临延兴门,和皇宫隔着九条大街和二十三坊,这个距离并不能令赵濯灵感到安心,只要她还在京中,就无法安心,哪怕是京城西南角,走到皇宫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脚程,遑论骑马驱车。每当有马蹄经过,她都像竖起毛的兽,如临大敌,严阵以待。待声音渐行渐远,心才能落回肚子里。提心吊胆地过了三个月,莲花枯谢,她已习惯了在太玄观的生活,也习惯了一墙之外的车马喧嚣。天气晴爽时,甚至会带满儿去不远的东市闲逛。她日益显怀,即使掩于宽大的襦裙,也很明显,让她十分头疼。“娘子,咱们快走吧,别误了时辰。”满儿拿着披袍走过来。赵濯灵侧身对着铜镜,端详自己的肚子。“你说,为何男子不能生产?”满儿已经习惯了她的胡言乱语,没好气道:“您学问大,倒来问奴。”赵濯灵锁眉,“他不会把我撑破吧?人皮神奇,既能撑开,又能缩回去。”“缩不回去的,有些妇人生完孩子,肚皮就松了,一圈一圈垂着,还有……”满儿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赵濯灵大惊失色,看了看下面,“真的?”满儿给她披上袍子,笑道:“奴也是听阿娘说的,您的肚子不大,到时候肯定能恢复。”“那就好,吓我不轻。”“咱们快走吧。”“急什么?我们是去东市,近得很,又不是西市。”“奴昨日在外面问了一个老夫人,今日定能买到合用之物。”赵濯灵笑道:“多亏了你。”“娘子这话说的,这都是奴该做的。”她微叹,“满儿,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进宫前也有仆婢,从不让他们称奴。”“娘子,奴习惯了,改不过来。”“罢了,随你吧。”赵濯灵被搀出了屋,满儿打开门闩,只见一年轻妇人站在槛外,锦衣豪仆,扑面而来的贵气。她疑惑开口:“请问贵客是?”赵濯灵轻轻推开她,上前两步,“玥娘?”少妇难掩激动,“赵姐姐!”“真的是你!”少妇上前两步,笑道:“姐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快请。”赵濯灵引她进屋。二人在厅中安坐,赵濯灵向满儿介绍:“这是越王妃,她出嫁前,可是崇宣二十三年女子科的榜首。”越王妃本姓周,单名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