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慈悲(34)
明丰帝身型瘦小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年纪虽小,但已经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而他的座下,站着的才是真正的煞神。陈朝身着蟒袍站在上方,视线从一众大臣低垂的头顶掠过。
自洪灾以来,那些以往话最多的世家臣子齐齐保持缄默,任由陈朝主持处理洪灾一事。
一片寂静下,一个生着白发的老臣站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
众人垂目,虽看不到人。但也认出了声音,出列的正是历经了三朝的御史大夫吴从怀,他为人刚正不阿,别说是参奏臣子,便是先帝都被他训诫过。
“吴御史,何事参奏。”
吴御史从队列中迈出,站在大殿中拱手道:“臣今日参奏魏国公。魏国公治家不严,此等天灾之下,粮库告急,无需缴纳赋税的魏国公府非但不出粮哺民,其府下的粮铺还伺机抬高粮价,坑骗百姓的银两。眼下这情形,魏国公府要的不是百姓的银两,而是百姓的命。”
吴御史声音高昂,情绪更是激动。
魏国公府乃是开朝公府,爵位世袭罔替,已传了几代。眼下魏国公除了爵位并无官职在身,府中虽有几个小辈在仕,但也没到能上朝的官阶。因此吴御史参奏,魏国公府中无一人在朝堂上。但不少世家中人在此时都抬起了头。
五品以上官员,公爵勋贵世家无需缴纳赋税时是开朝便定下的例律。眼下这洪灾之下,有粮不救济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哄抬粮价收敛钱财这就另议了。
吴御史并不是空口参奏,还递了一份单子。上面细细记着魏国公府名下的粮铺将粮价抬到了比往日多了几倍的粮价,还估算了这些时日粮铺售出的数目及获利银两。
这份单子在明丰帝手中只停留了片刻,就由内侍将单子传给殿中的一众臣子。在臣子们传阅单子时,吴御史又说话了。
“臣昨夜还得知一事,顺平郡主将存放在归云寺中的善粮还有药材都捐给了户部,另外还捐助了银两,数目颇大。臣还听说,长公主府早就在城中搭建了善棚,名下的所有铺子都闭门不做生意只收容百姓。在京中,同为百姓供养,不缴纳赋税的勋贵世家,有几家如长公主府一般?又有几家如魏国公府一般,在这时吸百姓的血。”
殿中众臣面面相觑。府中搭粥棚善棚的自然是有,但是捐粮食银两到朝中的就寥寥无几。
“臣府中粮食不多,但臣愿捐银三万两白银助百姓渡过眼下难关。”
一个身型高大的男子站了出来,声音洪亮,众人看去,可不就是广阳侯府的魏棕吗?
顺平郡主,魏棕。一个是任家二房独女,一个是任家长房女婿。有些臣子便将视线挪到了一直垂着头不言语的户部侍郎任大爷身上。
几日下来,任大爷鬓边都愁出了几根白发。向他看来的灼人视线,他自然感受到了。可他口中发苦,这事他真不知道,虽然他焦头烂额,但也没有从侄女和女婿身上薅钱去填国库的道理。
魏棕出列后,便有一些年轻臣子还有一些武将站出来。他们大多数军伍出身,家底自然不如世家雄厚。但多多少少捐了一些。
上方的摄政王虽没说话,那朝堂中谁人不知站出来的这些臣子都是摄政王一派的。摄政王今日是摆明了要从他们身上薅银两。
出列的和未出列的,泾渭分明。
龙椅之下的陈朝也不急。只静静睨眼看着。
在那幽深的眼眸注视下,本缄默不语的一众世家官员也快站不住了,频频看向站在最前方的孙太尉。没一会,站在最前头的孙太尉出了列,再就是中书令……
世家都拿出了态度,国库丰盈了不少,赈灾暂时不成问题。但哄抬物价一事并不能就此放下。早朝散去,一纸由摄政王起拟,明丰帝盖印的降爵圣旨从宫内送去了魏国公府,魏国公从国公径直降成了伯爵,另外还被罚没了哄抬物价所得的所有银两,粮食铺子被查抄,铺子掌柜入狱。
灾情下,不得哄抬物价本就设有律法,但少有人管。魏国公府事一出,上京城中再无铺子敢哄抬价格。
雨停后,再未下雨,天色还有渐渐放晴之势。而有朝堂众臣捐粮捐银在前,上京城中的各商贾富户自然识趣,也纷纷捐银两和粮食。一时间,上京城中民心大振。
五日后,洪水彻底退去,住在长公主府的任老太太归心似箭,任府也派了人来接。任兰昭不放心任三夫人,也同二老一起回了府。
上京城经此一灾,四处狼藉,各府各处都在收拾残局。陈国夫人看着乱糟糟的宅院,也是发愁。晚间亲自去了前院。
青云在院子中指挥下人收拾院落,见到陈国夫人恭恭敬敬行了礼。“老夫人。”
陈国夫人:“你们王爷呢。”
青云侧头看了眼屋子:“王爷正休息呢,这些时日都未曾好好睡过,刚回府还未洗漱用膳便睡下了。”
听到此言,陈国夫人也心疼。
“那便让他睡吧,让他明早去我院里一趟。”
“是。”
次日一早,陈国夫人刚起身就听到外头侍女们请安的声音,随后陈朝走了进来。
“母亲,您寻我?”
陈国夫人起身,虽在一个府中,但她有半月没见到儿子了。
“看你眼底的青紫,便是再忙,也要寻空休憩一会。”
陈国夫人的话语中满是心疼。
“上朝时辰快到了,母亲若只是看我一眼,眼下也看过了。我晚间早点回府陪您用膳。”
养儿就是不如养女贴心,整日冷冰冰的。陈国夫人叹口气,自知自己儿子的脾性,她也没期望过自己的这个儿子哪日能柔个脸温声温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