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江南(216)
他又快挥舞了几鞭子,马受了疼跑得更快,却终究到的时候,那马车已经走出一段。
车轮碾过一个小石块,带起轻小的颠簸,闻琅看见苏屿身形轻轻晃动,抓紧了窗框。
“阿屿,还好吧?”看到苏屿摇头后,他轻轻蹙眉训斥赶车之人,“慢些,看着路。”
然后掀开窗帘子瞧着街道,却看见了后方疾驰而来的马车,和马车上的人。
四目相对,对方也看到了他,互相都对彼此恨之入骨。
放下窗帘,闻琅收回视线,他难掩急促的呼吸,齐珩只能是来追他们的马车的。
闻琅的眸色晦暗,他不想让他追上。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命令前面赶车的人赶快一些,因为那样阿屿会不舒服。
闻琅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疾驰碾过旁边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尖锐的马声嘶吼声,进而又是另一只马的嘶吼。
接着他们驾驶的马车骤停,闻琅和苏屿瞬间往侧边倒,他眼疾手快地抓住苏屿的胳膊。
这种声音这种状况,只会在极速的行驶中突然勒马才会出现,驭马的小厮叫他,“大人,有人拦咱们的车。”
苏屿亦跟着蹙眉,欲抬帘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闻琅有些紧张地抓了她欲掀帘子的手,阻了她掀帘子去看,强行压住内心的不平静,语气温和道:“可能是有人不小心挡在车前,我下去看看。”
闻琅的样子有些奇怪,但苏屿还是点了点头,“嗯。”
他从马车上踩着凳子下来,脸上再无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如冰霜般冷厉的脸色。
而对面驾车的齐珩脸色同样冷冰冰的,眼神没有丝毫热气,他从马车上跳下来。
闻琅克制不住地发脾气,咬牙切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阿屿在车上!你敢伤到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在怕伤到她这方面,我不用你提醒。”齐珩冷冷甩下一句话,抬步就往苏屿所在的马车走过来,却被闻琅伸手拦下。
齐珩的眉宇都透着火气,他忍着自己不给他一拳,“让开。”
他懒得再和闻琅僵持,他挥开闻琅的手,往前迈去,三两步便到了马车旁,抬手欲掀马车的帘子却还是止住了。
齐珩颤着声叫苏屿,“阿屿。”
刚刚和闻琅的争吵,他们两个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离得这么近,阿屿一定能听见,没人会拦她下车,也没人会拦她掀帘,可她却选择在车里避而不见他。
为什么?
他期待着车门帘能从内里掀开,那代表着她期待和他见面,可是……
没有。
齐珩的心开始一阵阵地抽疼,疼得有些冒虚汗,他忍下心下的不适,手抓上门帘。
没关系,没关系,他掀就是了。
可在准备掀开的一刹那,却被两个身高魁梧的人抓住,按在了地上。
是闻琅命令的。
车内的苏屿的确听见了,她的两只手攥紧,指甲在手心留下了月牙形,印出了红痕,下一瞬就要沁出血来,那般密密麻麻的疼法,却抵不过心里的五味杂陈。
仿佛又回到了在京的左右为难,曾经她要自己解决的时候,齐珩说他来解决。而如今她又等着齐珩来解决,他却来的这样迟。
又是这样在她做好决定的时候,又是两个人同样开始逼她。
苏屿有些自暴自弃地想,他怎么不来得再迟一些,干脆等她成婚了?
那样也就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不会再像这样左右摇摆,像这样克制着自己不去揭开帘子不看他,进而泪流满面。
由爱故生怨。
她已经答应了闻琅,五日的婚期就在眼前,若如今更改,怕是和齐珩喜结连理的那日,就是闻琅的出殡日。
“阿屿!”
苏屿听见马车外的人叫她,还有挣扎的声音,“阿屿,你下车。”
一辆马车横在路中间,另一辆马车也占了半个车道,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嘈杂。
“放开他。”清凌凌的声音从车里传来,两个按着齐珩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闻琅。
因为闻琅向来不会拒绝苏屿的任何要求,他们两个已经跟着闻琅好多年,再清晰不过。
闻琅点点头,二人放开了齐珩,齐珩在起身后抬手就欲掀开帘子,却被里面的人轻声制止了,“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
齐珩的手攥住了车门帘,没有往下扯,他感受到了里面的人在极力按着门帘不让他掀开。
他于是放下了手,却一言不发。
“我过几日成婚。”还是苏屿先打破了沉静,她的声音在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有些哑,“你……”
“你答应,我现在就带你走。”齐珩打断她的话,压根不准备听
苏屿说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她被自己的道德胁迫,和闻琅逼她脱不了半点关系。
几个瞬息间,他没有听见苏屿的回话,长呼了一口气。
阿屿做事向来干净利落,果断决然,唯一的缺点就是对熟人心太软。
正因为他看透她,才足够心疼她。
为什么每次遇到问题被抛弃的是他呢,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是因为阿屿不够喜欢他吗?
并非。并非是阿屿不够喜欢他才对他残忍,而是舍得将刀子捅向他的同时,其实也就捅向了她自己。
是她对自己足够残忍。
“你不用说了。”说了也是口是心非的答案,他不愿听,他抬手欲掀开帘子,将苏屿带走,却再次被闻琅命令人按在了地上。
“我本不欲将话说的太难听,”闻琅怎会如他所愿,他冷冷睨着齐珩,“但你一再螳臂当车,你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就连两个人的束缚都摆脱不了,如今无官职在身,自己都护不住,怎配护着阿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