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神君当成渡劫道侣(63)+番外
天地皆有规则,凡人各有各的命数。
段冽这一生, 早清清楚楚写在命簿上。
改变段冽原本人生的轨迹, 丹卿很歉疚, 也很自责。他甚至, 愿意想尽办法来弥补。
可同时, 身为九重天仙官, 丹卿明白,天府六宫绝不会肆意改写凡人命格。
楚之钦若能盗走密信,便证明, 段冽他此生,本该拥有类似或更糟糕的劫难。
丹卿可以只在意段冽的这一辈子。
可没有人能替段冽决定,他的下辈子。
今生若顺遂,来生呢?
该受的苦,没谁能够逃脱,段冽自然无法例外。
不如就让所有一切,都恢复如初!
让丹卿消失,让真正的楚之钦归来吧!
或许,这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决定。
……
那夜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丹卿都困顿在黑暗里。
他的命格载体——楚之钦,正在为他走剩余的路。
可是,为什么段冽会入狱呢?为什么他没有离开京城呢?
为什么一切的一切,都跟云崇仙人说的不一样呢?
丹卿听到段冽用雪卵石同他说话,嗓音是如此的喑哑落寞。他是因为等他,才没有顺从命格的指引,独自留守在京。
丹卿看到段冽如困兽般囚禁在牢狱,那么狂妄恣意的他,被夺走所有尊严和骄傲。他遍体鳞伤,却不肯低下头颅,去舔舐自己的伤口。
还有那一天,段冽看楚之钦的眸光,连失望憎恨都吝啬。
那是真正的绝望,以及放弃。
最后的最后,残酷血月下,他像一株濒临枯死的松,分明已是强弩之末,却仍苦苦支撑着……
丹卿好难过啊。
段冽身上的每道伤口,他流的每滴血,都在向他呈现一个赤.裸.裸的事实。
是你!是你把段冽害成这样的。
段冽对你那么好。
你却轻轻松松转身,选择了置身事外。
真的还要再袖手旁观下去吗?
丹卿,你真的能做得到么?
寂静肃穆的夜,那道浅青色身影,想也没想地冲入刀林剑雨之中。
他匆匆抱起重伤的啁啁,想找个安全地方,先安置啁啁,再去找段冽。
可是冰冷染血的剑刃,已抵在他喉口。
剑尖过于锋利,丹卿感觉到了点点刺痛,它好像划破他皮肤,渗出了血珠。
一刹间。
所有厮杀都归于沉寂。
丹卿怔怔回首,血雾里,他近距离地看着段冽,眼眶突然不受控制地红了。
段冽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他是不是都快死掉了啊?
他好狼狈,也好憔悴!
一个凡人,真的可以承受那么多的折磨和伤害吗?
丹卿甚至都害怕,他横在他颈间的剑,会骤然失力地坠下去。
满目紧张中,有人匆忙去通禀端王段璧。
很快,那抹雍容温润的紫色身影,疾步穿过纷纷避让的士兵,向段冽和“楚之钦”而来。
段璧走得太快。
已超越段冽设定的安全距离。
剑刃毫无怜惜地,被段冽往前轻送。丹卿的脖颈,顷刻被割裂开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段璧面色阴沉,陡然止步。
他向来平和含笑的脸上,竟浸满寒霜,冷冷盯着那个状若癫狂的疯子,段璧从唇中挤出几个字:“段冽,你想如何?”
段冽扯扯唇角。
他眉眼伤口还未愈合,脸颊上那些斑驳,都分不清是污垢还是干涸的血。
此时轻笑一声,仿佛狰狞可怖的修罗。
仿若施舍般睨了“楚之钦”一眼,段冽薄唇轻启,冷声道:“放了他们。”
指的是林行等人。
袖中双手攥紧,段璧几乎立即做出回应,他命令那些侍卫:“放人。”
侍卫们谨遵指令,松开桎梏林行等人的手。
几个身负重伤的男人互相搀扶,跌跌撞撞地,回到段冽身旁。
见他们暂时没有性命危险,段冽挑了挑眉,似挑衅般望向段璧,淡然一笑道:“段璧,接下来的选择,你可要好好考量清楚。”
语罢,段冽也不着急,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段璧,徐徐转动手中剑柄,像在挽一记漂亮的剑花。
剑刃泛起的冷光,在丹卿雪白的肌肤一闪而过,亮得惊人。
其中威胁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丹卿并没有动,也没有害怕得瑟瑟发抖。
他逐渐模糊的视线,缓缓从段冽脸上收回。
此时此刻,站在他眼前的这个段冽,与那夜拱桥上的段冽,简直判若两人。
他眉眼之间,再寻不到半分柔和。
他的脸颊因为过于瘦削,显得格外的冷硬无情。
丹卿垂下眸,用袖摆捂住啁啁断翅的伤口。
许是认出丹卿,啁啁并未挣扎吵闹,它乖乖蜷缩在他怀中,一双豆豆眼,仿佛弥漫着茫然与痛苦。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段璧的心,仿佛随着那柄剑刃,悬在了空中。
他不能放走段冽。
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此时舍弃楚之钦,无疑是最明智划算的选择。
可段璧双手竟在颤抖。
若世上再无楚之钦,还能有谁以一腔赤诚待他?
世间所有尊贵,段璧都已唾手可得。
他最是明白,那些权势,那些利益,皆是世上最冰冷之物。
段璧憎恨它们,夺走他幼时最需要的温度。
可现在的他,也要因为它们,放弃他试图珍惜的那点温度么?
紧紧闭眼,再度睁开时,段璧终于有了抉择。
他抬手,面无表情吩咐下属:“给他们准备充足的马车与良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