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退下,除非真人明示,何为来龙,何为去脉!”
“你与邪路宗门微雪宫勾结,执意闯破界障来此搅局,休怪我手下无情!”
沈静真身畔罡风环绕,七七四十九道符箓于身周盘旋如轨,蓝衣袍袖飞荡:“那就请真人赐教!”
“好,好!”鬼帝拍手赞叹,笑得眉飞色舞,“你们都退下,请玉山真人与这位‘沈宗主’到那里去论个对错怎样?还有哪位贵客想登场,请一并相见。”
说罢示意镇中央用木头搭成的、十丈见方的的残败矮台——那是这镇子还兴盛时搭建的,演画皮鬼戏用的戏台子。
玉湖真人自然看得出来那是何地,鬼帝如此戏谑无异于羞辱,令他神色又阴沉三分。
玉山与他修为相仿,要对付沈静真并不难,只是局面无端被搅,与鬼帝的交易何以为继?
而且看玉山神情竟隐有忌惮,也是,沈静真带着他徒弟,两人怎有打破界域之力?
正打算说些什么扭转颓势,对面的鬼帝却丝毫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只是兴致盎然看着两相对峙,一触即发的玉山真人和沈静真,抬手,要去拿桌上酒壶为自己添酒。
——却是拿了个空。
方才还好端端在桌上的青玉酒壶,并两只还未用过的空杯竟是在他们都无察觉的情况下,不翼而飞了。
“嗯……?”鬼帝眯起双眼,不善地朝四周看去。
玉湖真人亦是警惕,不顾得两界礼数,强横神识向外扫去,立刻发觉异常。
——苍老面庞上,一双寒光隐现的眼睛看向不远处一处鬼居的屋顶。
那屋脊上,不知何时多了他人身影。
一仪表不凡,身着黑色华衣的年轻人正慵然闲坐屋檐之上,手执青玉酒壶,往杯中徐徐斟满七分。
然后,递给身边人:“尝尝?”
——俨然正是微雪宫那个来历不明的孽兽!
而在他身边面无表情抱剑而立的身影,身形修长笔直,红衣鲜明如烈焰,看那面孔,不是叶灼还能是谁?
玉湖真人面沉如水。
叶灼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余光看了一眼那来历不明的酒,道:“不尝。”
离渊继续递酒,笑盈盈道:“以酒代礼,向阁下赔罪。”
莫名其妙,叶灼根本不接:“你有何罪?”
“不识好人心,真是我少见多怪。”
“少见多怪?”叶灼一听就知道这龙话里别有影射,“这么会说话,不如下去和玉山玉湖辩经,顺便再问玉阁在哪。”
这般对话,除了沈静真,听者俱是在心中咬牙切齿: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哟,”鬼帝看着离渊,良久,缓慢露出一个似有深意的笑容,“这是谁?怎么大驾光临寒舍?”
一个眼色,鬼界兵卒尽数退下,鬼帝自己的手指却按在了腰间剑上。
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完离渊,又缓慢移到叶灼身上。
——目露惊异。
听说人界美人温柔婉转,人间物品风雅有致,常常令鬼无法欣赏。
他们鬼界眼里,最美的可不是这一类,最美的是瑰异夺目,血流成河。
“小太子,请问你身旁又是谁?”鬼帝望着叶灼,声音听来都不那么轻佻了,“还望你不吝引见。”
前倨后恭,见之可笑。
离渊平静看着他,目光全无方才与叶灼说话时戏谑之意。
气氛像是一寸寸变得寒冷深重。
“君韶柳,你叫我什么?”语声中全是淡漠。
玉山玉湖两位真人蓦然对视,神情难辨,确定自己方才没有听错。
鬼帝本名,他们都不知晓,这人方才竟是直呼其尊姓大名?
——这难道不是轻慢,不是不敬?
鬼帝却是缓缓笑了:“叫错了,阁下勿怪。”
他说着叫错了,但却没说究竟该叫什么,而是以“阁下”代之。
“只是,阁下是否可以告诉我……您身边这位友人,正在做什么?”
随着他话语,众人目光全部投向叶灼。
但见屋脊上散落着两截青翠的桃枝。
参差灰败的瓦片间,碎了一个晶莹的玉牌。
而这人面前,两指之间,夹着一张正在悄然燃烧的符箓。
血红妖异的真火,虽只有几丝,看在眼里却让君韶柳莫名觉得自己鬼躯有些不适。
符箓燃烧的火光映着那张灼华面孔,叶灼的目光静静看过玉山与玉湖,看过了鬼帝,甚至在沈静真身上停顿些许。
如此神情,让离渊了然。
“兴许,”离渊微笑说,“他在想,从谁开始?”
“。”
沈静真回想起方才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是不想言语。
第93章
叶灼在想,从谁开始。
他还知道,玉山与玉湖心中在想的也是如此。
想要继续谈条件,除非现在出手使出雷霆手段,鬼帝面前,把他们全都杀了。
这样,依然是仙盟之首,依然可以口称“人界共见”。
沈静真亦明白,下一刻,将会发生的是什么。
生死存亡,只在那一刻。
——怎样证明,自己做得了整个人间界的主?
杀得了所有和自己作对的人,就做得了人界的主。
杀不了,就让能做主的人来做!
符箓飞旋,沈静真直视面前玉山真人。而叶灼的目光,最终停在鬼帝对面端坐的玉湖真人身上。
至于鬼帝,身为一界之主出现在这里,而不是率领鬼界部众准备攻打人间,也是另有所图,一丘之貉。
他要出手就一起,何况极有可能不出手,叶灼连一眼都未曾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