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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鳞(158)

他剑已在手。

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风云变化,仅在一刻之间!

没有谁比谁先出手,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四人齐齐向对方发难!

没有留手,没有试探,一出手就是毫无保留,决一死战!

叶灼身后红莲法印刹那尽显,漫天鲜红烈火轰然而起,如同传说中昆山之火,玉石俱焚。

他的眼,却是烈火已烧尽,连余烬都已飘扬散去的寂静。

他的剑亦如是。

风把君韶柳的头发和衣袍一起向后掀起来,鬼帝身形丝毫未动,看着这破空而来的一剑。剑尖愈近就在视野中愈是鲜明,明明不是朝自己而来,却觉得要一同殒命剑下。

那剑锋,如死一般炽烈,如死一般寂静。

这是很美的剑。

这是要杀人的剑。

玉湖真人亦已全力相迎,以攻代守。

山川万象的道域暗合大道至理,引来天地同力,压缩成至臻至简的一道卦符,有如乾坤再造,朝叶灼横压而去。

叶灼的剑锋竖劈而下。

刹那间石破天惊一声惊雷霹雳,将天地分为黑白混沌的两半,相撞的剑势罡风向外席卷,掀起地面上的一切,也惊起了这片大地上所有游荡潜伏的鬼物。

而风暴的中央,唯有叶灼剑势未回,衣袂的边缘飘扬如火。

他的衣摆,一层又一层华美的寒芒在煌煌的织绣上流转,如同生死之间汹涌的波光。

他未退。

玉湖却退了。

他退一丈避开那锋芒毕露的余波,在拉开距离的间隙蓄积自己的下一击。

叶灼怎会让他如愿?

那鲜明的身影,飘灯鬼火般朝玉湖凌空袭去,而就在玉湖身后,红莲烈火中浮现一个与叶灼一般无二的虚影,身后逸散着点点余火,以相同剑势一前一后朝玉湖当头斩去。

玉湖悬身空中进退不能,两袖挥出,大道法则与来者悍然相撞!

同在上清山,主宗真人的打法,与道宗的人仙,也没什么本质的不同。

也就是修为更为浑厚,道法更为精深,一行一动更为天地气运所钟。

天空之上,仿佛两种截然不同的大道在生死搏杀。

是生生不息,还是终归寂灭?

玉湖攻守变幻,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所谓天地轮回生生不息,既然要用新的“生”来对抗“息”,是否心中已经承认,有生则必有一灭?

叶灼打得多了,也就熟练了,所谓道,所谓域,所谓运,都当做障眼法,他只要眼中见血,剑下杀人。

大小鬼物全都从藏身之处抬起头来,看天空上风云惊变,转瞬间已是千万种翻覆。

间或有昭昭的光芒亮起,将整片天地映得雪亮。

有时又铺天盖地袭来形神俱灭般的虚空,伸手不见五指,仿佛万事万物都已经终结。

看得久了才知道,那不是天光,也不是在鬼界从未见过的日月光,那是剑光。

那黑暗,也不是鬼界大能,召出九幽地狱,而是寂灭佛法,照见五蕴皆空。

聆心镇的所有建筑都已经毁了。——除了那座戏台,还有离渊所在的房顶。

鬼帝飘飘然落在他身侧,不见外地拿起酒壶自斟一杯。

可惜离渊并不与他对饮。

酒杯已搁在一旁,站在屋脊上,他只是看着叶灼的剑,如观雾中美人。

并且,心想该如何应对。

“他到底是谁?怎么未曾听过名号?”忽然听见君韶柳声音问,“是哪一界的人?就这片人界?倒不像。”

一连串的问句,其居心昭然若揭。

离渊:“似乎与你无关。”

“怎么能说与我无关?今日猝然相见,情形实在尴尬。知道是哪一界,我好递帖子登门拜访,讨教剑修之道。”

离渊淡淡一瞥,看见这鬼脸上神情谄媚,面目可憎。

离渊:“你之剑术,还是少去丢人现眼。”

“正是因此,才需要虚心受教。”君韶柳目光火热,看着叶灼身影,似乎摩拳擦掌,“我鬼界有七尊至宝,其中有一尊司生死,一尊司轮回,一尊司虚妄,你说,邀他酆都论道,他是否会感兴趣?”

会感兴趣。

但离渊不感兴趣。

离渊:“等你料理清楚鬼界事务,再说不迟。”

偏提此事,令君韶柳咬牙切齿。

鬼界势力错综复杂,魑魅魍魉各自战局一方,他这位置从爬上来那一刻就坐得风雨飘摇。

若非如此,怎么会跑来这里和一方人界私相授受?

当即阴阳怪气冷哼一声,继续看天上战局。“界域之道,也确实有意思。”他道。

对这句,离渊倒是没有异议。

其实从人间来到虚境,再从虚境到鬼界,护道真人的实力会依次削弱。

他们修的是一方界域之道,在那方界域里,天地同力,实力数倍增长。而到了他界,就不再有这样的优势。

有一方天道护佑,在人间,他和叶灼对上护道真人,会全无把握。

在虚境,也是以飞走为主。

而在鬼界,则可以背水一战。

但即使如此,这两位护道真人深谙大道规则,也是人仙中的佼佼者,堪称人仙之巅。

与叶灼对打,玉湖真人略显颓势。但沈静真那边,就是玉山占据上风了。

还能支撑,全靠沈静真手中符箓众多——还全是人仙水准的攻击符箓。

离渊怀疑,鸿蒙宗主在宗门里的时候,是不是每天都背着别人,在小房间里画“杀”字符,画完积攒起来,直到堆积如山,准备有朝一日一起砸到上清宗头上。

想到这里不由得看了沈心阁一眼。沈心阁被他拎过来很久了,一直在托腮看天上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