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大巫有点刑(17)
桑绿目光凝在她的腰上,无语中带着疑惑。
为什么姜央突然这么亲近?明明昨天还恨不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远。
桑绿犹豫着扶住她的腰,厚实的对襟衣挡住了腰身,却能直接触碰到苗刀的冰冷。
刀把缠布,刀鞘上的纹路大开大合,几条弧线简要勾画,看不懂是什么,但这必然是经历了千百年的演化才形成如此抽象的图*案,外人无法推测。
既然昨天已经达成了协议,桑绿也不藏着掖着,有问题直接就问了。“姜小姐,这把刀鞘的中部位置是什么图案?”
“鹡宇鸟,这是阿札玛做的,她留给我了。”
阿札玛?
九黎女巫的黎语是代札昂,族人会亲切称为阿札,巫女在培养下一代时,会形成类似于母女的绑定关系,以玛缀尾,姜央是现任女巫无疑。
桑绿眸色发暗,姜央若是在位巫女,那她的阿札玛应该已经过世,这刀鞘古朴,纹路线条的特征不像是几十年的东西,究竟是做的还是盗掘?
无论是盗墓一事,还是巫词翻译,这一趟,一定不会白跑。
这么想着,路途的艰苦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桑绿对不远的山寨生活,充满了期待。
三个小时,狼藉的上坡路终于结束,车子驶进漆黑的隧道,姜央开了车灯,一束暗淡的光勉强驱褪眼前的黑暗。
桑绿打开手机的电筒,帮她照明,手机的光亮比车灯亮得多,四溢的光线漫上岩壁。
一错眼,桑绿红唇轻启,心神震撼。
岩壁刻满了壁画,因着湿润,许多画被苔藓遮住,半遮半掩,增添了几分阴森。
最骇人的一副壁画刻在崖洞正上方。
天空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山洪从断崖坠落,瀑布般吞噬山下的一切。
一群浑身湿透的山民匍匐于崖壁前,簇拥着中间的巫女,她的侧脸被腐蚀了一块,笑容诡异可怖,她双手微曲,高举一婴儿,作势抛向悬崖,那婴孩浑身都是被刀剌开的痕迹,凄惨不已。
而下一幅图,乌云雷雨褪去,瀑布变为小溪,年轻的巫女立于悬崖边,双手背后,唇边勾起一抹笑,坦然接受山民的跪拜。
桑绿知道这或许是在做什么祭祀仪式,不能用现代人的标准去要求古代,但还是有些不耻。
视线迅速略过那处,其他的图案便没有那么不适了,大多是树鸟花草、虫竹林海。九黎崇尚与天地融为一体,图画大多不是征服自然,而是与自然和谐相处。
越往前走,图画的写实性削弱,更多的是用简单的线条以做象征,这是世界上绝大多数民族文化的演变过程。
九黎也没有跳出这个框架。
忽然,桑绿眼神一凛,壁画中央有一名女性,篇幅极大,腰侧的刀纹刻画的很清晰,极像姜央的苗刀纹路。
“姜小姐,这幅壁画的女性为什么比别的壁画大几倍?她是九黎中哪位地位极高的女巫吗?”
姜央头都没抬。“那是我。”
桑绿愕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无法反驳。
车子往前开,相同篇幅的巫女像一再冒出,她们服饰大同小异,但能明显看出时代的变迁。
方才的巫女像绝对不是姜央,应是某一时代的巫女象征。
姜央的苗刀,一定不是近几十年的东西,上面的纹路,按照壁画的发展,起码经过了五代女巫。
九黎女巫是终身制,五代说不定得有两百年。
清朝时期的东西?
桑绿抚摸姜央苗刀的纹路,竭力想从上面看到一丝时代的特征。
碰——
车子驶出洞穴,颠簸一下,桑绿脑袋直直撞上前方的横梁,骤起的光亮闪瞎人眼,两相折磨,桑绿顿时头晕目眩。
巨大的撞击声也吓了姜央一跳,她反手摸向横梁,左右摩挲了一会,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断。”
桑绿捂着脑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的头会比铁杆子更硬吗?你宁愿相信它断了,都不愿意看一下我是不是出血了?”
“这里断了比较难修,不听话的猪——”姜央突然截断了话,缓缓停了车。
桑绿额头凸起大块的红肿,姜央猝不及防凑近,她下意识后仰,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后脑勺。
过分的近让桑绿无法忽视对方的面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不敢直视姜央的眼睛,那样清澈干净的眼睛,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仿佛不受任何世事纷扰,没有所谓的得与不可得,自由肆意,无拘无束。
令人意外的是,姜央的模样与气质的冷淡沉稳完全相反,是一种更具侵略性的美,一颦一笑不怒自威,上位者的气质融入骨髓里。
可那不修边幅的妆发和衣着,增添了些许落魄。
桑绿很难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姜央,兴许这也是她一股脑热跑进深山的原因之一吧。
她太想知道了。
太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山水、怎样的传承,才能孕育出如此纯净又自由的灵魂。
她能不能借此得到那么一些,只要一些就好了。
一股清淡的竹香勾住桑绿的嗅觉,夹杂着一丝不可察觉的苦味,像是那条遗落的发穗……
“嘶——”疼痛猛得拽回了桑绿的心神,她拍下那只重重按在肿块处的手。“很痛!”
姜央透亮的眸子有几分谨慎,仿佛碰到什么疑难杂症。“你看起来应该不会死。”
桑绿:……
出了洞穴,视线开阔起来,一条山路悬在山边,仅比一辆车宽一些,没了洞穴的遮掩,两座山之间,天堑般的夹缝显露无遗,湿润氤氲的雾气团聚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