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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黎大巫有点刑(65)

作者: 火山温泉蛋 阅读记录

桑绿垂着脑袋,遮掩了神色,扣在姜央手背上的尾指起起落落,那是她手上唯一没茧的地方。

姜央托着花的手略微颤抖。“今天晚上好辛苦,我都要举不动了。”

怎么会举不动呢?这可是能拎起百斤柴的手。

“她们不是同一个年代死的,一个死了十几年,穿的衣服跟我们现在差不多,另一个死了快百年了,穿得很奇怪,一直被前一个嘲笑,快要打起来了,我一直在劝架……”姜央自顾自念叨,只是,一直拖着花的手越来越颤抖。

补血草快被颤抖的手扑腾出来,却又乖巧地稳在手掌心,那黑色的根茎与皲裂的掌纹融为一体,仿佛是从姜央身体里长出来的。

长出一点点的好,极致的坏,都给桑绿瞧见。

桑绿半阖着眼,默然不语,忽而笑了。“真是犯规。”

姜央见她接了,笑得找不见眼。

“为什么对鬼这么好,别人都怕鬼,都想让鬼死。”桑绿放在鼻前轻嗅,月白的脸似乎都染上极致的紫色。

姜央抬头望向月亮,觉得今晚的桑绿和月色一样美。

“我希望,所有的鬼都开心。”

乐清早早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手指敲打扶椅把手,自言自语。“资料上并没有巫山登记注册的学校,姜央到底是在哪里读的书?”

第34章

三层木屋没有以往的焚香宁静,轻灵与沉重的乐声纠缠在一起。

细细一听,是西洋乐器与民族乐器巧妙结合,没什么对抗,也不算契合,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独立人格,互相追逐。

你来我往,时而缠绵悱恻,时而针锋相对。

姜央坐在小马扎上,用脚翻乐谱,一下两下,没翻过去,她也不介意,自顾按着自己的想法吹奏。

似乎不停,就是她追求的目标。

桑绿一下就发觉了曲子的不对劲,这首她快弹烂的曲谱,错一个音她都知道具体位置。

母亲的责备堆起来都快比这五线谱要满了。

但她并没有制止姜央,没有母亲的干扰,厌倦的曲子有了别样的新意。

桑绿加快指速,一改往日模仿母亲的心态,真正的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中。

不,是她和姜央的世界。

姜央肆意的性格体现在方方面面,芦笙这么温婉的乐器,仿佛林黛玉般不由人的悲剧命运,在她手中,吹出了登仙境的飘渺感。

桑绿每每在她登极仙境时,加重力道,一举将她拖回人间。

芦笙的韵感很强,一音百转千回,余音绕心,勾得你不能自已,而钢琴一音定锤,直上直下,潜藏在芦笙之后,在婉转之余悄然出现,震动人心。

芦笙越来越快,越来越颤,钢琴也越来越快,越来越震。

若是有懂行的人看到就会发现,此刻桑绿的指速和力量,比之许多杰出的男钢琴家,毫不逊色。

她们二人,似恋人的缠绵缱绻,似知己的棋逢敌手……

无论是什么,桑绿都不想放过姜央,紧紧抓住那久违的、被尘封多年的对音乐的渴望。

除了姜央,再没人在音乐上给她这样的感觉,说是伯牙子期也不为过,又如何愿意放弃?

一曲毕。

姜央没有登入仙境,桑绿也没能拉她回人间。

两人在彼此的折磨和撕扯中,烟消云散。

桑绿双目放空,一滴泪水落在手臂上,止不住颤抖的小臂摇散了泪水,像刚刚在乐声中被泯灭的两人。

她缓缓看向姜央。

高大的女人大笔一挥,将原曲后面的谱全部改了,明眸张扬,问她,“叫姜央桑绿曲好不好?”

桑绿生出一股酸涩,带着一点鼻音回她。“好。”

姜央开心了,低头细细去改,神情里,丝毫不受方才乐声的感染。

明明是双死的结局,为什么痛心的只有她一个?

桑绿仰起头,泪水从两侧滑落,湿了鬓角,她起身离开房间,去井口打水洗脸,好好整理一下情绪。

井口幽深阴凉,正六边形的外框,荡漾着一张美丽的脸。

这张熟悉的脸与以往在镜子中看到的不同。

眼神生动明亮,不再茫然不知所以,脸颊胖了些,看起来圆润饱满,明明刚刚哭了一会,唇边却是似笑非笑地翘起。

一时间,桑绿竟有些不认得自己。

原来,她是开心的。

如此酣畅的演奏,不必担心责骂,不必看她人颜色,顺心而为。

是痛苦,亦或是快乐,这些真正存在于音乐中的情绪,不该由演奏者本人拥有吗?

想通了的桑绿又陷入另一种情绪。

妈妈年少成名,*天赋异禀,难道会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强逼自己按照她的想法走,打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她,是她疯了还是自己没有真正领悟?

三个月后的自己该何去何从?

依旧走向妈妈安排的道路,还是……

桑绿心有所悟,看向卧房,姜央孩子般坐在地上,破碎的笔划拉在曲谱上,时不时摇头晃脑唱两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活成这副心性,真好啊。

簌簌——

院外的芦苇颤动,阳光照在它三分之一处,正是午间悠闲的时刻。

这个时间点,整个寨子都会处于安静的睡眠。

桑绿撑着井口起身,离开了木屋。

寨子不大,以姜央的小屋为最高点,居高临下,能看清依山傍立的人家,往东北方向走,几大片密集的枫树林映在远处,偶尔从林子里钻出几只黑鸟,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

——枫树生蝴蝶,蝴蝶生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