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大巫有点刑(77)
与姜央的手不同,阿梅的手没有厚茧与伤痕,温暖柔和,像个正常女孩的手。
可桑绿背脊泛起一身冷汗,与药膏融合在一起,一阵阵的寒意,她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往姜央那边挪了挪。“梅姐,你们也吃。”
姜央有些在意方才被吼,挪开了些,啃猪蹄的嗓子里,囫囵挤出一声。“哼~”
桑绿:……
接下来的饭吃得没滋没味,那个姑娘的下落也没人再提,哪怕桑绿一而再的把话题引回去。
巫山人大多是直肠子,讳莫如深的话题,就真的表现得很讳莫如深,一点委婉都没有,硬生生的不接话。
桑绿只好作罢。
饭毕,姜央没有急着离去,坐在院子里与大哥喝茶聊天,依旧是大咧咧敞开身体做主人。
山里黑得快,没有公用路灯,只有院子晾衣杆上拉出的电线,陈旧的光线亮得不明显,却一下子将人拥进90年代的秋季夜晚,满满都是那个年代独有的幸福感。
桑绿心有所感,也搬了把小椅子,准备坐过去,手腕一热,被人拽住了。
一抬眼,手腕上的热瞬间成了烫。
梅姐半个身子隐在门框后,什么话也没说,似乎因为背对着姜奎和姜央,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再加以掩饰。
那样的笑,有七分喜悦,有两分渴望,还有一分诡异。
笑得桑绿心里毛毛的。
梅姐拉着她的手腕往里拽。“桑桑,你进来呀~”
第40章
“桑桑,你进来呀~~”
梅姐身形娇小,比桑绿还矮上半个头,趴在门框上小声招手,甜腻的嗓音配上娇俏的外表,与这座山寨格格不入。
这份突来的热情,也格格不入。
桑绿一个没注意,被她拉进屋,后背疼得一抽,煞白着脸歪在原地好一会缓不过来。
“你在这等会儿,我进去拿个东西。”似乎怕桑绿会跑,梅姐郑重地握了握她的手。
桑绿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子扭曲着点头。
梅姐进了里屋,不过几秒钟,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张褶皱泛黄的照片。
“其实我找过她。”
她?
“那个姑娘?”背上的疼痛感消去许多,桑绿勉强站直,接过照片。
黑白画质,质感单薄,照片边缘还是最古老的波浪状修边,自带一股年代久远的墨纸味,桑绿只在姥姥的大嫁妆箱里见过这种相片。
照片的背景立着两间草房子,和一大片空地,空地上站着两个腼腆的女孩,其中一个就是梅姐,另一个女孩的脸磨损严重,看不太清……
梅姐目光留恋,黏在照片上就咵不下来。“她叫阿红,漂亮吧?”
青涩懵懂的年纪,未长开的脸蛋,甚至还带着青春期特有的胖,实在不到桑绿审美中漂亮的标准,但梅姐过分留恋的眼神,激得桑绿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自觉瞥向院子里的姜奎,脑海里一堆狗血剧情飘过。
“桑桑,你觉得的呢?”
“啊,是的,她很漂亮。”
得了桑绿的赞赏,梅姐眼神更黏糊了,拇指摩挲在阿红脸上。
桑绿知道那女孩的脸为什么看不清了,再这么磨下去,过不了几年就能穿透。“你去找过她,刚刚为什么不说呢?”
梅姐声音很低。“阿札在,我不敢说。”
桑绿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成年女性,怎么能出现这么委屈的姿态。
“为什么单独和我说?”
桑绿自认为不是个好相处的人,长相也没有点和蔼可亲的技能,不过两面之缘,怎么就能让对方相信自己。
梅姐:“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桑绿哑然。“我们…一样?”
梅姐露出真诚的笑,病怏怏的脸显出几分生气。“人都喜欢追求美好的东西,我们生来丑陋,就会被处处排挤。”
前半句桑绿还算认同,后半句让桑绿开始自我怀疑。
我…生来丑陋?
桑绿在外界二十多年塑造起来的审美,被巫山人碎了个干净。
“小时候同龄人都爱爬悬崖、下河憋气玩,我和阿红都不敢,渐渐就被他们疏远了,再大些的时候,阿红也能爬悬崖了,但我…”
梅姐自嘲地笑了。“别人都以为我是身体不好,但我自己知道,我站在崖边就发怵,是个纯粹的胆小鬼。阿札说得对,我不行,我的子女就不行,现在,洪洪也不敢下崖了。”
“阿红人好,她从不在我面前下崖,她以为我不知道,但我有眼睛,会不会下崖的人,气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桑绿难以理解。“胆小鬼怎么了?我连站在悬崖边都不敢,这有什么错?”
梅姐面色无奈,或许也是认命了。“害怕就是错,九黎祖祖辈辈都靠着悬崖活命,连自己的根都害怕,会被全族人耻笑的。”
“胆小、瘦弱的人,尤其是女人,会被所有人看不起的。”
胆小,瘦弱,女人。
不正是自己?
桑绿哭笑不得,蓦然明白了姜央那时不时的嫌弃由何而来。“姜央呢?你们尊敬她,是因为她胆大强壮,可以在悬崖上来去自如?”
梅姐点头,又摇头,她有些着急,无法表达对姜央复杂的情感,只笼统地说,“阿札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女人。”
桑生来丑陋绿挪动身子,正巧看见院子里那天底下最美好的女人,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又毫不顾形象地拍拍自己吃得浑圆的肚子。
好吧,这样看起来,成为姜央的反义词,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就当巫山人的审美比较另类吧。
安慰了一番自己,桑绿正色道,“阿红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