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孤城(17)+番外
我也是昨晚和朱青云商量过后才知道,但及是盘算以后的日子要如何过,他都要把我算进去。
「阿宁,你不许抛下我。」朱青云如是说道。
说起来,从前我们都在朱家时,披着一层血亲关系,反而不咸不淡的,甚至当着同屋檐下的陌路人。
如今明明清楚地知道,若论起血脉亲近,我们本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舍不得断去羁绊了。
我于他,他于我,是甘愿选择了对方作亲人的。
我安定不下来,他偏要跟随我。
那便一道启程。
动身前,我去置办行头。
出来时,看见朱青云在外面等我。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30章 番外一·昔年
这是朱杨待在边关的最后一年。
他掐指算过,还有一百日,就能回家。
从军不是为了做什么英雄,就是图些军俸而已。
把银子攒起来,带回家去,全家人都能有着落。
媳妇身子不好,时不时得去抓药吃,儿子又有了新妇,去年还给朱家添了个大胖孙子。
正是等钱用的时候。
可惜再想家,这儿也看不见应安府,抬眼望去,除了军营,就是对面的北狄。
边陲上,一河之隔而已。
为了转移注意力,会在闲暇时候,跟着同营士兵一块钻进林子里去,捡些药材或者弄些猎物拿去镇上卖钱。
结果一个脚滑,骨碌地从坡上滚下去,刹不住,扑通地掉到河里。
水流湍急,喝了一肚子水,再好的水性也施不出来。
快淹死时,被一双手捞了上去。
折腾许久,才清醒过来。
朱杨忙给救命恩人道谢。
恩人是个年轻男子,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大,模样清秀,救上自己后也不说话,一个劲地打量。
「恩人?」朱杨再次试探地开口。
依旧是沉默。
下一刻,朱杨便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现在站着的地方,是河对岸,是北狄的领土了!
不过,还好今日穿的是便服,只能装装糊涂,赶紧游回去。
「你,你是那边的人?」恩人终于开口。
可他说的分明是中原话!
朱杨一惊:「你——」
恩人挠挠头,说:「从前在家时犯了事,为了逃牢狱之灾,跑到这边来做点小生意,」他顿了顿,「我卖蚌珠。」
朱杨信了。
再三道谢之后,才想法设法地回了对岸。
因为多留了几分心眼,朱杨果然注意到恩人不是偶尔才会出现在河那边的。
相反,还很频繁。
不过,既是做的河货生意,倒也正常。
只是再加留意之后,便会发现恩人捞完河蚌之后,常常会在岸边坐上一会才会走。
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盯着对岸发呆。
朱杨暗中叹了口气,心想这人还是盼着回来的。
但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选择负责。
虽可惜,但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过了一日又一日,恩人依旧在河边。
而朱杨也总能见着他。
虽没说过什么话,也不再有什么交集,但寻找他的身影已然成了习惯。
朱杨想,如果恩人日后想通了要回来,当个至交好友什么的也还不错。
然而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一次看见恩人,是他撑着小筏,到了朱杨这边。
朱杨眼睛一瞪:「你小子不要命了?」
恩人踌躇着抱紧怀中的襁褓,欲言又止。
朱杨这才注意到,他是抱着个孩子来的。
「怎么了这是?」朱杨问。
「这是我女儿,可我以后应该是照顾不了她了。」
朱杨十分不解。
恩人突然来了句:「他们快查到我了。」
「他们?」
「北狄军报处。」
此话一出,朱杨顿时了然一切!
他虽是小卒,但从军多年,该有的敏锐还是有的。
瞬间就猜出所谓的躲避狱灾是假的,为朝廷所培养,潜伏北狄才是真的。
朱杨急了:「你都过来了还不赶紧跟我一块回去?」
「不行的,我娘子已经暴露了,她是三日前被抓起来的,我得回去,我不能留她一个人。」
朱杨问:「你娘子也是咱们那儿的姑娘吗?」
恩人的眼神更加怅然:「是个傻姑娘,为了我,孤身前来北狄寻我,与我做同样的行当。所以,我必须得回去。」
朱杨不再劝,他接过襁褓小儿,斩钉截铁道:「她就是我的亲孙女。可有名字了吗?」
恩人缓缓摇头:「既是你的孙女,该由你起名才对。」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稚儿最后一眼,便匆匆转身,朝小筏走去,似是怕再待下去就真的舍不得了。
但朱杨这时才想起来问:「你叫什么?」
此去无归路,再难见君。
「单名一宁字。」
宁。
悼宁。
道宁。
第31章 番外二·今夕
我朱道宁,近来跟着术士学了一门新手艺。
以后,我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神棍了。
我和朱青云,一路朝北上。
途中会接活,有时给人驱邪,有时帮人找丢失的小鸡和小狗。
能起香,会画符。
是真的会画,不是光会在上面骂人那种。
如此这般,挣些过路费。
直至走到当年的应安府旧址,才停下。
朝廷派人来清理过这里,可要恢复昔日辉光,还要用上许多年。
如今依旧是断壁残垣,黄叶堆积,一座野坟。
走进去却不会让人心里犯怵,应是有高人来过,该压的都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