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为聘/青衣记(55)+番外
“裴小姐都送给卫铮铮了,卫婴,你还要掺和什么?”他不解道。
“殿下说的是,是卑职失言。”卫婴连忙道,接着,不再言语。
夜晚的街道静谧,唯余马车辘辘的轮声。
崔珩看向窗外的月色,清透而灰冷,和当年乱葬岗时的月色一模一样。
从胭脂铺出来时就暗生的烦躁,直到此时,竟还未消去。像是错觉一般,心脏开始抽痛,隐隐约约的痛,有如一吹而散、散而复还的山雾。
青年抽出流淌着银光的匕首,慢慢握紧。锋利的刀刃嵌进掌心半寸,痛得他冒起冷汗。
可竟还是掩盖不了左胸的抽痛。
崔珩叹了口气,用素帕擦拭着刀刃上的血渍,掀开车帷。
“陈家问斩时多派些人,本王总觉得会有变故。”
“卑职明白。”卫婴恭敬地答复,接着,大惊失色,“方郎中!快过来!”
坐上马车后,方觉夏眉头紧皱:“这伤口是殿下自己弄的?”
“不该问的别问。”
方觉夏专心地止起血,包扎完后,还是忍不住规劝道:“殿下,某虽是郎中,医术也算得上首屈一指,但相思病什么的,某并不擅长。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
“相思什么?”
“相、思、病。”方觉夏一字一顿,“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是不是和殿下的症状很像?”
崔珩没有回答,半晌,含笑问道:“方郎中,本王看上去像是会得这种病的人么?”
方觉夏默默地看着他手上的白纱,叹道:“殿下心情不好时,何必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方觉夏收敛容色,道:“殿下,某已派人用那瓶‘雪融春’开始调配解药。但需要一定的时间还有一定数量的人。”
崔珩抬起眸:“继续说。”
“殿下,为了确保解药有效,某需要一些死囚来试药。这样下去,若是不出意外,七八个月的功夫便可调出解药。”方觉夏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某恳请殿下爱惜贵体,确保在明……”
“明年六月前活着。”崔珩接过话。
也不知那时案子的进展能有多少。
“方觉夏,王长史能活多久?你给他把过脉么?”
方觉夏微微一怔,随即低声道:“王长史有些特殊,他虽然面色苍白异常,但只是些小病,不出意外,活到五六十岁没问题。”
青年垂下睫。
真是不公平。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活不了多久呢。
第32章
断弦
一盅, 两盅,三盅……一共七盅。卫铮铮一个人喝掉了七盅。
裴昭从未料到卫铮铮的酒量会这样好。
王萼身体虚弱,故而以茶代酒。但好似也喝酒了一般, 两颊泛着绯红:“卫姑娘这样喝下去, 真的没关系么,这可是万户春。”
万户春是邕州才有的烈酒。味道辛辣,裴昭喝下第一口时, 就感觉嗓子被刀割了似的,气血上涌, 整张脸都烧起来。
卫铮铮神色如常, 连语调也不曾变:“王长史觉得我像喝醉了吗?”
王萼摇头。
“酒足饭饱, 来玩划拳吧?”卫铮铮兴致高昂, “输的人罚喝酒怎么样?可惜,王长史似乎喝不了酒。”
“今日卫姑娘生辰,某怎么能来扫兴。”王萼含笑道,“喝一些不碍事的。”
银灯劝阻道:“王夫人说过, 二公子要少饮酒。”
王萼摆手:“好久没喝过酒,某实在有点想念。”说着,看向裴昭,“袁姑娘看上去,和某一样, 也不常喝酒。倒是有些想看看姑娘的酒量。”
裴昭坦诚道:“我酒量不好。”
“某也是。”王萼笑道,“到时不知是袁姑娘先醉,还是某先醉。”
划拳只能两人, 五人轮番来过。不知怎么的, 裴昭输了卫铮铮,又输了王萼;输了王萼, 又输了银灯;输了银灯,又输了金烛……半盅的万户春,不过片刻便见了底。
金烛又开了一盅,推到她面前,笑道:“袁姑娘请。”
裴昭愿赌服输,喝了一盏,接着道:“我不玩了,再喝下去,怕是要走不了路了。”
不仅有些犯困,还有点晕。
“袁姑娘要不去外头吹吹凉风?”卫铮铮连忙起身,“等一下,为何总是我们姑娘输?”年轻娘子的眸色渐沉,唇角却带着笑,故而看上去像是佯装愠怒,“王长史,你们怎么老是让我们姑娘输?是不是故意的?”
王萼淡淡一笑,却道:“是某不对。自罚一杯。”
金烛也立刻道:“好啦好啦,袁姑娘,我也有错,自罚一杯。”一直不喝酒的银灯竟也仰头喝了一杯。
“王子实,你分明是想饮酒,说什么自罚一杯。”裴昭笑着打趣,“好了,我去外面逛逛,你们也节制些,别喝得烂醉,抬都抬不回去。”
“袁姑娘放心,我从小到大,还没人能让我喝醉。”卫铮铮自信地一笑,“但他们可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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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拂过面颊,带来丝丝凉意,困意散去,人也清醒许多。
沿着阑干往下望,可以看到城中稀稀疏疏的灯火,以及银练般的玉络河。
看着看着,裴昭却闻到了浓郁的酒气。喝得酩酊大醉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走到阑干边,含糊道:“陪俺说说话。小娘子,叫什么呀?”
酒气里混杂着呕吐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