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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168)

作者: 烛泪落时 阅读记录

“他这样家大业大的人,哪里会没两三个仇家?那是他自家的事,与咱们无关。”赵芳庭道,“此回的事里,他出了力,便要得报酬,以示部众——即便从前是林江啸的人,今后与咱们一条心,也能有好奔头。”

言语之中,将王渡的事,便定了下来。

赵芳庭予了治伤的大夫好处封口,教人皆以为他中的是毒,便好生休养了些时日;到了四月末,便闻听得喜讯——新归附的铁面人带着部属而归,顺手杀了罗二郎这最后一条漏网之鱼。

他才养好了些伤,这日闻听单铮着人来请,晓得事关紧要,自己也好奇,想去瞧一瞧那铁面人究竟如何,便由人拿舆轿扛着,去到了议事厅。

恰是不早不晚的时机,他前脚才迈入“聚义厅”三个字的匾下,后脚忽有人报:“有一匈奴少年闯入府署,道与头领有旧,正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头领!”

“与头领有旧的匈奴人俱已入土了。”赵芳庭觉得好笑,待入了厅堂,忽却顿住,想起什么来,眼望座上座下满坑满谷的大小头目,甚而顾不得其间一鬼面具覆脸之人,径向上首的单铮道,“……不会是他吧?”

单铮亲自下座来迎,今日着一身方胜底的玄青圆领袍衫,形容鲜朗、蜂腰猿臂,闻言皱了皱眉,本能对“匈奴”二字有厌恶之感,“谁?”

赵芳庭提醒他:“去岁冬,咱们润州城外救下一人,随他一同去的正有一个匈奴的少年。哥哥忘了?”

单铮恍然,当即教带人入聚义厅,又指赵芳庭在上首一把圈椅上坐定。

正对着赵芳庭而坐的另一侧,恰是那鬼面人。赵芳庭坐下后,不着痕迹地扫量了那人几圈。

他惯会察言观色,只是此人只有一张鬼脸,无甚看头,唯身段气质,望之清俊,不似凡夫。赵芳庭瞄了几眼,便乏味地收回了目光。

那匈奴少年被带了上来,步伐略有踉跄,却强撑着不露怯态;原是一番少年张扬的神采,只因透支了气力,疲惫里显了灰白来。

“你是……”单铮细细观瞧他,一时记不起那日光景。

少年却噗通一声跪下,眼底激出乍逢一线生机的光彩,咬咬牙,“袁武,我叫袁武!大王去岁曾救下吴官人,他如今被押在江宁府上元县,不知生死!英雄既已救得他一次,万望再救他一回!”

第71章

我自立囊中,不借何人锥……

吴官人不是要去洛京么,怎么又被押在上元县了?他一个朝廷命官,除开那混世魔王袁衙内,谁还敢私自扣人不放?

袁武一五一十将原委说来。

原是要去洛京的,只是行装盘缠乃至官凭路引俱已失落,千里迢迢,更无从行去。吴览悲恸过后,为行程计议,想到江宁已在前头不远,治下有个上元县,正做着知县的一人,恰是旧时同窗,便打算去投奔一二,栖身休整后再出发。

谁料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同窗同僚当面痛惜人遭遇,将他一应赴京事大包大揽下;转过天来,却变了脸色,喝令将人扣了起来。

“后来才打听着,那上元知县的顶头上峰,好巧不巧,正是袁衙内的亲爹,据说从前已被撸了官,也不知怎的又做成了江宁的知府。吴官人既与知县吐露实情,那赃官为了讨好上峰,便扣了他,欲要交那袁知府处置!”袁武急急说了一番,又道,“我虽是衙内的家人,对他家的底细却不知情!好在一时唬住了那知县,教他以为我与他是一头的,留了些时日,才寻得空子钻出罗网,来求大王!”

吴览这两年也不知犯了什么太岁,这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意思了。

单铮听分明了前缘,又将去岁亭畔杀袁辘之事与众兄弟们说了。众人便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为救是不救,一时争不出个结果。

要救吧,那可是个官,自古官匪两条道,哪有匪救官的道理;

不救吧,据说那又是个好官,好官替民做主,死一个可少一个。

正为难时,却又有人报:“先前等候的那位宗契师父带着一个小娘子到了!”

赵芳庭豁然立起,撇了一众人,抚掌笑道:“今日有喜!一个两个都赶在同一天来!快请进来,记得要恭敬有礼!”

“那小娘子也来?”喽啰问。

“也来、也来!”

赵芳庭急急匆匆,拉着三分好奇的单铮,亲自步下庭阶相

迎。议论中止,众人自也络绎跟随而出,都要瞧瞧那是怎么样一人。

宗契正带着应怜,前日里寻人家买下一辆牛车,从城外连营帐间而过;入得城中,一路有人迎候,已觉阵仗太大,才入府署,绕过前堂坚石白玉影壁,遥遥又见丹墀之上走来数人,为首的一个显眼的赤发蓬烈、健硕修长,含一股常人难及的神俊姿态,一眼便知,那便是单铮。

他瞧见了单铮,单铮自然也瞧见了他,一番上下打量,一样觉豪气干云,气质相类,不由得便心生赞叹,爽朗笑道:“十八瞧人的本事果然独到,我何曾在寺观僧道里,见过似兄弟这般慨伟之人!可见佛留不住你,你必是要出世做个英雄的!”

赵芳庭在背后紧拉他衣袖。

初次见面便教人家还俗,单铮自己毫不觉违谬。好在宗契也是心宽,当下合十行礼,与他共入聚义厅内,又回头望了一眼应怜。

应怜只觉他二人怪一见如故的,面上噙着浅笑,向他微一点头。

单铮这才注意到应怜,比起对宗契,此时向她寒暄,到客气很多,却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一并请入堂上,置了独独一把椅,教她安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