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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287)

作者: 烛泪落时 阅读记录

她唤着他的名字,急促而激动地奔来,十几步石阶前,一把被他接住,扑在暖热的怀里。

“当心些!”宗契稳稳揽住了他。

应怜白玉的面颊红了起来,目光如月皎皎,乍破了暗涌的乌云,顾不得才立稳身,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个物件,塞在他手里。

“这个给你!”她急急地开口。

他低下头去瞧,微微怔住:手心里躺着一只勾了银丝骨的青纱闹蛾,两只翼翅轻薄,在一点漏下的阳光里颤动欲飞。

他下意识合拢掌心,将蛾儿锁在掌中,半晌,心中不知什么滋味,“你一直带着?”

她脸颊微红,眼眶也有些红红的,却笑了笑,点点头,在他怀中的心跳仍清晰鼓噪。

“我等着你,”她按捺下喉头哽咽,想临别时在他眼中仍娴静美丽,而不要像从前那样,回回哭得花了脸,努力平复心情,道,“若是……若是……无论怎样,你一定好好的,哪怕不能来,我便去寻你!”

宗契虚拢着闹蛾,抚着她鬓发、眉眼、脸颊,最终忍不住,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好。”他一声应。

应怜眼中酸涩,从他怀里挣出来,最后望向一眼,再不流连,转身落落归去,身形挺秀,肩头却伶仃。

那只蛾儿从他掌心里翩翩飞去。

宗契最终望不见她的绰约的身影,轻轻又轻地将闹蛾藏在怀中。来路依稀,他只身离山。

第114章

偏是宿怨来相对,醉眼……

她走在宫禁的廊苑中时,宫人们各自停下手中活计,敛容垂首,口称“娘子”,避让在一边。

过嫔御殿芜时,有眼尖的小宫人遥遥见着,一溜烟回身,几息之后再扬着笑脸出来,与她作礼,“祝娘子奔走辛苦,咱们小娘娘教问:早食可曾用了?若不曾用,便来吃些茶点?”

“不了,我有事出去一趟。”她步子只顿一顿,又往前去,“代我谢过小娘娘。”

宫人们艳羡尊崇的目光中,她携几个与有荣焉的女史出内宫门。閤门内吏望见,便堆起笑容,收了出宫的腰牌,放外宫行走的牌子,磕绊也无,亲亲热热地送出一程,这才回转。

外宫门的阍人也如此,收换了腰牌,更道一声:“娘子好走!”

她点点头,在女史的搀扶下,登一辆翠羽香檀的安车,檐角琉璃夺人眼目,金玉铃铛、孔雀翎羽纷纷四垂。响铃清越声

里,驷马鸣嘶,启程而去。

祝兰坐在御赐的安车里,轻缓的声儿道:“去元相家中。”

御者难得犹疑了一下:“是那将要致仕的元相?”

“怎么,你也闻听了?”祝兰笑了一声。

安车便缓而稳地行驶起来,沿御道走过内城门。御者道:“谁不晓得呢?他家三郎前些时日吃醉酒纵马撞伤了行人,苦主告去府尹,很是闹了一阵子呢。”

“此案已交大理寺了。”祝兰道。

御者吓了一跳,“不过撞伤了人,又是元家的郎君,也这般阵仗?大理寺那帮人可不是吃素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纨绔子。”她不以为意,不再纠扯这话题,玩笑道,“因此你得勒稳了缰绳,若也撞了人,便自去大理寺告首吧。”

非止御者,连随车而行的女史们俱都掩唇而笑。

安车轻轻松松,一路御道而行,半个时辰,便到了元家的乌头门。

门前依旧气象严整,四个门人立定守着,衣着光鲜崭新,驱赶驻足布衣,勒索投帖家人,并笑脸迎那贵客。

安车车驾一至,四面孔雀翎流光溢彩,晃花了人眼。门前人忙恭迎上来,噤若寒蝉,听候吩咐。

女史上前,告明身份,无需二话,两个门人便慌不迭地入内告禀,另两个牵马坠蹬,恭请贵人下车。

祝兰踩在铺了锦绣的杌凳上,由女史搀扶着,端然下了车。此时过了乌头门,元家紫檀旧匾下中门大开,红毡铺道,不多会,家中男子、女眷俱来相迎。元相因去了宫邸官署,并不在家,主母刘氏便亲持迎迓,又告急切失礼之罪。

祝兰倒安之若素,并不怎么摆官家眼前红人的架子,望向郎君之中的第四子,道:“我此次前来,是为寻你家四郎,可否借一步说话?”

四郎元羲,向来与后宫无甚联系。刘氏疑惑且有几分不安,仍摆上了笑脸,诺诺应下,当即唤元羲作陪。

外人退去,元羲引祝兰入了自己的院子。祝兰一面走着,一双清明妙目不动声色观量四面,见院落里奴仆女使,皆屏息肃然,垂头而立,很有大家的规矩。

廊下小僮入正厅奉茶,依着贵客的吩咐,便将门敞了,静悄悄依旧侍立屋外廊下。还未听得里头动静,却见自外匆匆进来一人。溽夏晨日升起,他脑门上便热出了细细的汗珠,一面掏出帕子囫囵地擦,转过院门,先一眼见外头两三个端庄曼妙的女史,愣了一愣,眼尖地认出腰牌,便趋步而来,极灵巧地向那几位行了个礼。

“小子是四郎家人,见过女史姐姐。”他一笑起来,和善又伶俐。

里头传来元羲的声音,“进来。”

元平跨进门槛,依样与主客作了礼,冲元羲点头,意有所指,“来了,才入城。”

元羲目光一凝,隽秀的面上绽开一缕笑,极是丰神俊朗,竟湛湛然使人无法逼视,那喜色却只一闪而过。他望向对座的祝兰。

祝兰虽无笑,一双眼目中噙的却是柔和。她常行走后宫,清淡眉目之下,总有一份孤傲,甚少露这样神色。

“是谁来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