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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323)

作者: 烛泪落时 阅读记录

她推推他,抿抿嘴,“你、你一路来很难吧?”

宗契这才如惊梦之人,勉强平复了激荡,“不难。你……”

他在她温软湿润的眼眸下反倒先不自在起来,微微错开眼,本欲张口,却先瞧见了随意挂在一张案架上的深青鞠衣。近旁摆着一副头冠,上镶红翡绿玉,错金银勾出繁复楼台亭阁,当中神仙人物栩栩如生,缀珠联宝,烛火下熠熠生辉,光彩眩人眼目,一瞧便不是平日里所戴,非隆重庄严时分绝不可用。

宗契猛地被那光耀刺伤了眼,一颗心便沉到了底,重逢的狂喜遽然下跌,再看她春霞朝露般的粉凝玉面,只觉荒谬。

“我来,是问你一句话。”他口舌仿佛也僵,说出的话不由心地冷硬,浑然忘了两人还拉扯在床上,她只着了一件松散的小衣,“都传你……要成亲,可是真的?”

这一句问,应怜早有所备,当真说来,却仍觉扎口,于是不敢瞧他双目,低头只盯着他滚动喉结的脖颈。

“是真。”她道。

那喉头再三地动了动,究竟没说出话来。慢慢地,她听见了昏黄烛火之中,他喘息渐浓,含着焦躁愤怒。

“是元羲?”沉默良久,他再问。

应怜抬头,目中已现哀求,几次冲动欲说出口,只是理智拦着心头横冲直撞的那只小兽。那声音如此冷静:你与元羲是如何赌誓的?

出他之口,入她之耳,这是千万条人命的事,不是凭她一己私情,便能随告于人。

“为何?”是宗契不甘的声音。

他不止不甘,更嫉妒、委屈、憎恨,心中积聚着从未有过的暴躁,却无处发泄,在她面前,一举一动都狼狈。

直到应怜吃疼地轻叫一声,宗契猛如被锤击,撤回手,清楚瞧见了她腕上被自己钳出的清晰红痕。

应怜低声,几不可闻,“不为何,我与他本就有婚约。”

宗契从头冷到了脚,如千尺薄冰一朝脚底融,感到失重的眩晕,“那我呢?”

他问完便后悔,面上火辣辣地烫,为自己难堪可笑。

应怜回答不上来,迟疑片刻,忽觉失了依靠,身子一凉,却是他推了自己,沉默僵硬地起身,再不等什么答言,便要走。

她一急,将早已在脑中过了千遍的话没头没脑地丢出来,与此同时,手忙脚乱扯住了他,菟丝子一般缠在他身腰上。

“你别走!”应怜低声叫,“十日后是亲迎礼,我要你来喝一杯喜酒!”

宗契陡然僵住,极不可置信,一时连言语也忘了,震惊太过,几乎冷笑出声。

“你……”

才挤出一个字,外头忽传来一阵仓促的登楼脚步声。随即有人紧张相问,正是雁回:“娘子,出何事了?”

应怜正攀扯着宗契,闻声脑中弦一紧绷,四下慌乱地望望,小楼之上也没甚可躲藏的地方,门仅虚掩,前后脚雁回便进得来。慌促之下,她顾不得分说,一把拽住他下按,扯过衾裯缎子,纠缠着盖在彼此身上。

门开了。

雁回秉灯烛逡巡四望,方才听得动静,这会连鞋也顾不得穿好,趿拉着瞧向薄薄的一层天青帐幔之中,里头人影曲线起伏,瞧不真切。

“娘子夜惊了么?”她担忧道,便要近前,“怎么点了烛盏?不如我陪你睡吧。”

应怜吓得血都凝结了,牢牢按宗契在身下,嗓子眼发紧,“别来!”

雁回顿了顿,“……娘子?”

便是去岁一路送她来京,有几回逾越,宗契也从未经过这样场面。

应怜暖玉温香的身躯压他在凉簟之上,炙出火一样的热意,春山连绵,酥雪绵软,好巧不巧正在头脸之上。她紧张得过了,还一个劲地将他向里按,险些教宗契埋得吃不过气来,再有多少恼怒,这刹时也顾不上了。

察觉她身子紧绷得不像话,宗契无法,只得一只手轻抚了抚她,正是软款玉骨的腰肢,手掌下便是一抖。

应怜倒回了几分神,舔舔唇,强压着慌乱,努力镇静地答话:“我衣衫不整,平白教你见笑。做了个噩梦而已,你去吧,不妨事的。”

她道衣衫不整,却提醒了按在身下不得动弹的宗契,血冲颅顶,热意涨得眩晕,又不得出声,反倒邪乎地生起了一点邪乎的欲。念。

欲。念一旦滋生,就如野火,星星点点燎在枯草荒柴之间,猛地窜上四肢百骸。

那头听见雁回松一口气、又有些含笑的埋怨,“这一番别离,娘子反倒见外了,我难道不是自小侍奉你惯了的……”

又嘀咕了几句,终于闻听嗝哒一声关门轻响,脚步声下离楼去。

那关门声彷如魔咒,一把将应怜松懈下来,头脑发晕,手脚软绵绵的,懒怠似的难撑起,唯觉宗契掌心茧硬,粗粝地摩扯下更牵动心痒难耐。

宗契艰难别开一点头,在她脖颈间

吐气,“我走……”

走?

走什么走。

应怜脑子里发涨晕眩,也是情急、也似迷梦,鼻尖向下摩挲,从他轮廓分明的眉骨眼窝,到他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又挨到那张微微丰厚的唇,带些讨好补偿之意,又要教他忘掉什么走不走的事,啄着着便吻了下去。

轰然仿佛野火燎原,唇齿下宗契急促地喘息一声,夏夜之中被她点燃,将愤恨嫉妒怨怼一股脑炼化成愈燃愈旺的火,带着几分莽撞,回应反击了上去。

什么成亲,什么了断,什么人伦。

滔天的烈火将理智烧断了线,宗契拥着她再美好不过的身躯,翻身将她覆在凉簟之上,一面焦躁地吻,一面感受失而复得的狂喜。应怜以战栗与温柔回吻,与他紧贴,便愈发清晰地听见他几欲破开胸腔的狂乱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