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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66)

作者: 烛泪落时 阅读记录

那人兀自迟疑,应怜便再加一把火,“怎么,还怕有埋伏不成?我实与你们说了吧。我本就不是良家女,哪有良家女跟着个和尚的?我与他是私奔出来的,只因他耍光了钱,如今落魄,我不愿再跟着他;又听闻你们哥仨,想着你们或是哪里的英雄,有心来投奔你们。你们收是不收?”

一番神鬼糊弄人的幕布揭了去,那人便笑起来,不再装神弄鬼,呼哨一声,待影动人至,果真是一行三人。

那人指了应怜道:“这是个伶俐的,不成想咱弟兄几个,这里竟能逢着这样的国色!”

一晌几人俱笑,便来耍乐。

时机正至,应怜再不拖延,当下“哎哟”一声。她声音本就脆,在清寂的夜里听来格外尖亢,蓦地叫声半落,早已见一身影疾风而至,如山岳移

向前来。

他却不似被她唤来,而在此候了许久。瞬发一刹,她心领神会,被围在几人当中,当先手往外一指,“你们瞧,那是什么!”

电光火石,便教人想反应都来不及。四围又黑,应怜同章杏娘两个,两双眼愣不比个瞎子,什么都还没见,只听“嗨呀”闷声呼痛,已是砸倒在地一个;另两个吃了一惊,折回身便要动作,却一个是要跑、一个要来扛,都无人来顾及两个女娘。

那黑影端的比鹰还快,却比鹰更沉势,几发乱闪,拶定一人,抬脚一踹。便听“咔嚓”毛骨悚然一声脆响,伴着剧痛呼号鬼一样的叫喊,又一个“崔府君”直挺挺扑倒在地,正在应怜二人脚边,却是折断了腿。

那人尚自蠕动哀叫,应怜一面害怕,又陡然生起些恼怒来,一脚又踢过去,将他踢远了些。

最后一个刚窜至庙门,一记长物倏忽破空怼来,将人怼得一踉,头便磕在新修的门槛上,一言不发便昏死过去。

山影这才站定了,俯身拾起家伙,便是惯常不离身的镔铁棍。

前前后后,尚不及从一数到二十。

应怜惊出一身冷汗,忽又欢欣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虽瞧不清他十分眉眼鼻唇,那轮廓却于她贯熟在心,再辨不差的。

“宗契!”她叫道,已随声而至,到他跟前。

寒夜里他一身暖意,热度顺着每道筋骨毛孔散发出来,融去一室凛寒,手臂一紧,却是她已攥住了自己衣袖,架势里十二分雀跃,更全然信赖。

“你还好?”他问。

应怜点头。

几人合力,将动弹的、不动弹的一并捆了。宗契一手一个,应怜与章杏娘两人攥定一个,拖死狗死猪也似将人弄回了村。

这一夜又是惊心动魄,整个伏牛村的人都未阖眼,都来瞧那鼻青脸肿的三个“崔府君”。

一时群情激奋,尤其是送过女儿的人家,少不得抄了棍子,对着便一顿好打。实在末了被宗契拦住,否则当场便打死了去。

“明日一早,将他羁到州署里去。”宗契道,又拖了半死不活的三人,寻个猪栏里关了,“少不得再打几十脊杖,是生是死,神鬼决断罢了。”

众人愤愤,碍于这去而复归的法师本事了得,一人竟真降服三人,各自俱不敢造次,依旧扶老携幼地散了。

那养猪的圈栏上覆着茅顶,下铺着干草。四条腿的畜生已没了,如今关得三个两条腿的进来,都还有一口气,哼哼唧唧的,也是应景。

一晌人散得干净,应怜却没走。问那几人,“你们说在此等人,等的是什么人?”

几人仍是哼哼,只不答言。

宗契将镔铁棍这里跺一跺、那里敲一敲,浑似很不经意的样子,向应怜道:“你不晓得,这样的人,最是像那庙里的钟。你不敲他几下,他是死都吐不出一个字的。”

说罢,作势便要翻进猪栏,再敲打一顿,吓得里头嗷嗷直叫,还没怎么着就招了。

“咱们等一个路过的下官!他要去江宁府赴任,咱们衙内就教在此专候,通禀消息!”一个告饶道,“我几人只是贪些女。色,并不曾坏人性命!还把了钱与那些女娘呢!爷爷饶我!”

应怜听得蹊跷,忽又记起些事来,忙问:“你们等的那官人,是不是姓吴?”

另一人忙不迭地应答:“是、是!姓吴,叫吴览的,因他与我们衙内有仇,恰此次衙内领了押赐两浙路衣袄的差遣,正得知他的消息,晓得他赴任必经此处,故早早教咱们等候!”

他几个说来说去,却以为应怜晓得那官,当是与主人有旧,竟都来求她。

“你们衙内姓甚名谁?教你们等,若等到了,他待如何?”应怜也不分辨,一晌粉面上寒了下去。

宗契瞧她异样,心里也纳罕,不知是不是今夜一遭,她又长了三分胆气,这模样倒颇像个女中豪杰,瞪眼要劈了活人一般。

那几人只道他们衙内唤作袁辘,是个知江宁府的州官之子,至于等着了吴览,又要如何,实在说不上来,只因一则这几个并不是心腹人,否则也不会被遣来干巴巴地等;二则野花迷眼,做得个野神仙,竟乐不思蜀了。

第28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待问那衙内如今住在哪里,又是一问三不知,只道两三日前刚得了信儿,说衙内来至润州,想如今也还在府署里住着。

宗契背人向她低声道:“你莫急,明晨我去润州一趟,探听个实情回来。”

应怜点头。

两人便不再审,只是临走之前,宗契又问几人:“既装神弄鬼,那夜我们宿在庙里时,你们怎么没现身?”

几人被打得五官扭结,面相也瞧不出来,含含糊糊回答:“因那赵阿大在外学一串鹧鸪叫,我们便知有生人来,就不入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