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卿不在,陆管家忙站出来谢罪。
林乔对狐假虎威这事已有经验,无需谢仪舟开口,几句话立了个小威风,在谢仪舟回到住处后,再当着陆管家的面讲述了谢仪舟的习惯,让院子里的下人认清楚谁才是主子。
年后二月,奉命离京的谢长留带着王惠卿回了京城,猝然发现偌大的谢府从内到外,全然变了样子。
这也是林乔的意思。
他冲劲满满,一心要帮谢仪舟拿下谢府,借着谢仪舟与江景之即将大婚为由,将谢府修了一遍,期间找各种由头在下人面前树立了威严,教人再不敢轻视谢仪舟。
除此之外,府中人物关系也潜移默化地发生了重大转变。
最明显的是谢问封,他的腿用了南疆的方子后,虽不能很快痊愈,但较前已有了反应,假以时日,或许当真能恢复如初。
他重新露面,相反,谢太师深居简出,不再插手府中事物,谢二伯夫妇俩与谢启韵则因苏家的事情对谢仪舟欠下了人情,对她很是偏颇,加上林乔的推波助澜,这府上,竟真的隐隐以谢仪舟为主了。
王惠卿两人回府后,知道谢仪舟在府中,想去见她,没迈出院子就被告知谢仪舟有事,今日不得见。
两人习惯了女儿作为二人的所有物,召之即来,不顾劝阻想要强闯,遭到侍卫的震慑。
最终是谢仪舟主动去见的他们夫妇。
见了面,无非又是不尽的哭诉哀婉,谢仪舟也依旧会被影响,但心境和处境上的改变,让二人拿她无可奈何。
再之后,林乔出面与谢长留夫妇聊了聊。
他可算不得什么好人,与谢家人也没有什么生养恩情,说话直白难听,一番利益相关的畅谈之后,又拖出江景之做挡箭牌,这俩人再勃然大怒也被迫安分下来。
谢府的事情趋于稳定,江景之那边叛贼余孽的事情经过几个月的彻查清剿,也基本结束。
到了三月,春光明媚,两人大婚。
百官齐贺,万民庆喜,繁琐的婚仪让谢仪舟自五更天开始忙碌,一通规章礼仪走下来,人已疲惫不堪、神智迷蒙,宛若一具提线木偶,就连什么时候饮的交杯酒都不记得了。
浑浑噩噩沐浴后,她往榻上一歪,眼睛就合了上去。
本打算就歇半盏茶时间的,谁知这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谢仪舟睡得很沉,朦胧中回到了上渔村那个破旧的小院里,院中杏树上缀满黄蕊白花,暖风拂过,有几片花瓣随风飘转,轻盈盈地落在她脸颊上,带起一阵浅浅的酥痒感。
谢仪舟迷糊抬手在脸上抚了一下,指尖抓到了什么。
她睁开眼,看见江景之矮坐在床榻边,手正被她抓着。
“醒了?”
谢仪舟眨了眨眼,“嗯”了一声,目光越过江景之往外看去,见层层纱幔都落了下来,阻挡了外面的情况。
不过声音听着,十分清寂,似乎已是深夜了。
“往里去。”江景之拍了拍她的腰。
这有点痒,也太亲昵,谢仪舟僵了僵,这才发现江景之已经洗漱过,身上穿着的是单薄寝衣。
要洞房了,她该给江景之让出位置的,可她太累了,侧躺着没动。
江景之啧了一声,道:“等我来抱呢?”
谢仪舟抿唇一笑,没说话,江景之哼笑一声,站起来躬身把她抱起,抱出床榻在屋中走了半圈,再掂量下她的重量,问:“要不要喝水?”
谢仪舟摇了头,他才把她放回床榻上。
放下后,他顺势翻身覆了上去,沉重的身躯紧实地压在谢仪舟身上,让她“唔”了一声,两手抵住了江景之的肩膀。
江景之把身体撑起一些,捋着她微乱的长发,低头亲吻她鼻尖、脸颊,亲到嘴唇时,被谢仪舟按住。
“你的皇家机密还没与我说呢。”
“现在说?”江景之挑眉,“你确定?”
现在不适合说那种事,但谢仪舟太累了,一点都不想动,只想被人亲密无间地抱在怀中,安静地说说话。
她也很想知道答案,她已经等了几个月了。
“行。”江景之看着她没骨头似的软绵绵的样子,压下心头异火,在她额头亲了几下,道,“我早就知道你有离开的想法,那晚也的确在林乔赶去前就找到了你。”
因为谢仪舟表现得太异常了。
她总说喜欢他,说不论他怎么样,她都喜欢,姑且认为这是谢仪舟的真情流露,那么,她一面怀疑他不是饿死鬼,一面毫不抗拒他的亲近又怎么解释呢?
两人的行为对没有婚配的男女来说着实出格。
再有,她说他会是个好皇帝。
这些行为放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诀别前,为了不留遗憾,尽可能地享受当下。
既有所察觉,江景之不可能听之任之,早就命侍卫紧跟着她了。
谢仪舟不知道,当罗启明朝她举剑时,江景之的箭矢也架在了弓弩上,朝着他的咽喉蓄势待发。
是坠星猊突然冒头抢先了一步。
江景之离得远,见谢仪舟安全了,就没放箭吓她,快速赶过去,到了她身旁,见她紧紧抱着坠星猊,瘫坐在地上,脸上沾有几点血迹,模样看起来很凄惨,表情却沉静又迷茫,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徘徊在某个选择的两端。
天太黑,谢仪舟遭逢危险,精神紧张,没发现他就在不远处看着她,独自寂静地思索着。
江景之知道她出府时带了行囊,知道她计划着离开,正巧四下无人,不远处就是马车。
他想上前抱起谢仪舟,想问她在想什么,也很想知道谢仪舟到底会不会狠心离开他,于是他没有惊动谢仪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