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留看出他心情不好,收起废话,道:“内子与小女有许多话要说,恐要一段时间,殿下若不嫌弃,不妨用些茶水……来人,送小姐去后院找夫人。”
谢仪舟去探望生病的后宅夫人,江景之肯定不能跟去。
她起身时着重给江景之行了个礼,江景之冷着脸,如若未闻。
。
王惠卿确实病了,但远没有谢长留所说那么严重,至少她的力气依然比谢仪舟大,抓着她手,让她挣脱不得。
“还好你没事,你要吓死娘了……”王惠卿先哀戚了会儿,再问正事,“你老实说,太子是如何看待你的?”
谢仪舟被迫坐在床榻边上,如实说道:“他查清了所有事情,答应等叛贼的事情了结,就放我离开。”
离开,而不是回来。
王惠卿没听出这细微的差距,松了口气,继而不放心地问:“叛贼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干系?”
下一刻,她自问自答:“他要用你做饵。”
“不行。”不需要谢仪舟说话,王惠卿已经得出结论,“这件事牵扯太大,你一不懂阴谋权利,二不知灵活变通,不适合待在他身边。你听娘的话,与太子说清楚,让他立刻放你回来。”
谢仪舟道:“我不……”
“你必须这么做。太子身边什么人没有?哪里用得着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听娘的,趁着事情还不算严重,及早脱身。你乖乖听话,以后的事情自有爹娘为你打算……”
谢仪舟觉得王惠卿根本没有了解她的想法的意思。
她试了一下,“可我……”
“你怎么就不能乖乖听话呢?”王惠卿凄声低语,俨然一个为了不听话的女儿愁苦的母亲,“你爹已经很生气了,我好不容易劝下了他,你不要再任性……”
谢仪舟嗓音细弱,声音很容易就被别人盖住,与人辩驳时,几乎全程没有说话的机会。
她嘴巴又不利索,否则也不会常常被逼得对饿死鬼动手。
与饿死鬼能动手,与王惠卿不能。
她想掌握说话的自由,只有直击重点。
“我曾经乖乖听话了十六年。”
王惠卿的话顷刻卡住,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凄婉落地起眼泪来。
谢仪舟与亲生父母之间隔着一道厚厚的墙,所有人都知道,只有王惠卿偏要假装不知道,每次都要有她打破了,再摆出受伤的姿态。
谢仪舟感到无力与厌烦。
好在这次王惠卿没有垂泪太久,擦拭罢眼泪,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管不住。我只是想告诉你外面危险……好,娘不说了,你扶我起来,陪我用些茶点可好?”
谢仪舟默然搀扶着她坐到软榻上。
榻上的小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与散发着幽香的热茶,王惠卿饮了口热茶,顺了顺气,道:“在娘面前拘束什么?快坐下用些茶点,喜欢哪种就与娘说,娘让人多备着些。”
谢仪舟坐下,粗略尝了两口,道:“都不错。”
王惠卿笑道:“这是陈国公府的二公子听说我病了,特意遣人送来的。他府中素来与咱们交好,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过几日他府中要操办寿宴,娘带你去认认可好?”
果然和江景之说的一样。
谢仪舟不想在这事上绕圈子,直截了当道:“我不嫁,不要逼我。”
王惠卿笑容一僵,扫了眼四周,见没外人,压低声音道:“你老实与我说,你不肯离开太子,是不是对他动了心?”
“不是。”
“那他怎么会特意陪你回来?”王惠卿质疑道,“太子手底下能人辈出,只要看到药就能无限调配,并不需要你就近照顾。”
谢仪舟不得不承认王惠卿看待事情比她要透彻许多。
她的确见识太少,脑筋不够灵活,就像饿死鬼说的那样,呆板又固执。
“不瞒你说,上回去太子府中见你时,我就想提醒你不要对太子动心。”王惠卿叹了声气,声音更低,“圣上身体衰弱,恐怕不久于世,太子这边又频出意外,叛贼的事情至今未能解决……他处于漩涡中心,很危险。”
”
咱们谢家之所以能繁盛这么久,都是因为懂得明哲保身,从不主动掺和进这些事里……你不懂朝堂的风诡云谲,一旦走错,整个谢府都要被你拖累!”
从没人与谢仪舟说过这些,她知道王惠卿说的有道理,听得分外仔细。
皇帝身体不好,撑不了多久,江景之身体又出了问题……他用了许多掺杂了曼陀罗的药粉,伤口愈合了,但毒素也在不断堆积,谁也不知道等毒素到了一定程度爆发起来会是什么结果。
……上次爆发,好像是他“死”了,被她埋了?
谢仪舟不确定,只知道万一江景之有什么不测,不管最终登上皇位的是谁,他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对谢家来说,八风不动是最好的选择。
看谢仪舟听下去了,王惠卿很是欣慰,饮了口茶水润了润干燥的口舌,拉着谢仪舟的手接着道:“你听话,乖乖待在娘身边,娘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不及太子尊贵,但门当户对,必定不会让你受苦……”
倘若谢仪舟来时不曾被江景之引着见过那位二公子,怕是会相信她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的。
陈国公府的二公子那样殷切地跟着马车,眼神与姿态都在诉说着爱意,显然是在讨好里面的人。
谢仪舟真与他成了,也是一对门当户对的怨侣。
不过也可能王惠卿是真心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利益是稳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