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113)
以她平日里温吞的性子能在紧要关头扯住他已是平生最快的速度了,不过瞧对方的样子似乎有些不领情。
她也不想惹麻烦,起身理了理衣裙,临走之时忍不住又多了句嘴,“艰难困苦有时尽,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说罢她就要走却被程御章一把抓住衣袖,他蹙着眉,一脸的怒意,“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寻短见?”
沈持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误会了,她有些尴尬,但自己好歹刚刚是救了他,于是抿了抿唇,有些底气不足道:“可我刚刚确实救了你。”
程御章冷眼瞥了瞥她,旋即冷笑一声:“我刚刚是想捡……东西。”
话到嘴边忽然想起那张写了药膳方子的纸笺正是出自眼前人之手,他忽又止了话头,解释得很是牵强。
沈持玉不知这话真假,不过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之人骄傲至极,便是死也不会选择这般窝囊的方式,眼下这情形更不可能自尽了。
左右对方也不待见自己,她点了点头便要走。
哪知还没走两步,身后之人再次开口道:“刚才的事儿别说出去。”
沈持玉轻轻“嗯”了声,回头望去只见长河淼淼,远处几点渔火,眼前男子长衣猎猎,墨发飞扬,茕茕孑立,落寞无边,偏又有着少年人的情态,让他周身似有光华凛凛。
这样的人又怎会自寻短见呢?
沈持玉当真是看花了眼。
不过竟这么一打岔,她心里的那点郁色倒是消散了不少,原本以为到通州的这一路都会不太平,谁能想到直至抵达京城皆风平浪静。
而离开了沈持玉扶持的宋家日子就没那么平静了,从前有沈持玉在时,老太太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只她离开了三日,宋家的伙食就一落千丈。
先是分开吃的小灶没了,老太太每日里必要吃的清蒸鲈鱼改成五日一食,宋灵珊每月都要裁的新衣裳也没了,甚至饭桌上经常出现腌菜、咸鱼等吃食,老太太的脸一日垮的比一日长。
终于有一日用饭之时当场摔了筷子,叫嚷道:“我儿子好歹是知县大老爷,他老娘日日吃糠咽菜,你说说这都是什么天理?”
原本自家儿子与娘家侄女有了首尾她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从前她这妹妹嫁得好,虽时常接济自家,但难听的话也不是没有说过,她自知低人一等觍着脸讨好自家妹子十多年,终于有朝一日扬眉吐气了,自恃高人一等了,却没想到儿子又跟落魄的娘家侄女搞到一起,真是怄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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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瑞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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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儿子执意如此她也没办法,想着江氏从前锦衣玉食又死了男人,偌大家产攥在手中,儿子纳了江簌簌为妾,这家产最后还不是落入她手中,她想得倒是挺美,可江簌簌入门时嫁妆虽不寒碜,但远称不上丰厚。
老太太便琢磨钱财必然还在江氏手中,这些日子旁敲侧击,使了些手段倒也让江簌簌拿出了些钱财,但与沈持玉所给予的相差甚远,老太太觉得这笔生意做得有些亏了,开始想念起沈持玉的好来。
江簌簌也没想到老太太如此尖酸刻薄,未入门时好歹有着亲戚的身份在,老太太对她还算亲厚,入门后便将中馈交给她来管,她原本是满心欢喜,出嫁前在宋家住的这一个月她是见识到了宋家的富庶,想来这些年宋冀年捞了不少家底。
可当账目落入她手中,她才发觉这宋家真真是一穷二白,往来所有花销竟都是靠着沈持玉的接济,说起来也真是可笑,宋冀年名义上是沈家的赘婿,却厚着脸皮拖着一家老小吃穿嚼用都是靠着女方。
江簌簌深知刚入门,立根未稳不是与老太太计较的时候,但她也不是吃亏的性子,红着眼眶解释道:“都是我的错,我刚入门不久对内宅之事尚不熟悉,不如这中馈还是交给娘来打理……”
老太太脸色微变,果然缓和了语气道:“不会就好好学,从前持玉在时就从未出过岔子,将家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理得妥妥当当,可惜,哎……待回了京城,你可得好好跟持玉跪地认错,听到没有?”
江簌簌垂下头,红着眼眶小声认错道:“是,侄女一定认打认罚,直到姐姐消气为止。”
一旁拿筷子戳着碗中青菜豆腐的宋灵珊还不忘说风凉话,“表姐,我记得你从前每日都要吃上一碗燕窝的,怎么自来了奉化从未见你吃过?”
江簌簌眸中闪过一丝锋芒,但很快掩饰过去,柔柔地笑道:“现在不爱吃了。”
“是不爱吃了,还是吃不起了?”宋灵珊目光灼灼盯着她,“表姐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要是能帮得上忙的一定要告诉大哥,毕竟他也是朝廷命官定能替你做主。”
江簌簌心口怦怦直跳,疑心宋灵珊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但面上却是不显,道:“妹妹说哪里话,自父亲去
后留下偌大家产,我和母亲不得不谨小慎微低调行事,免得惹人惦记不是。”
这话分明就是意有所指,宋灵珊面上露出愤怒之色,冷哼一声:“谁稀罕你家那两个臭钱。”
江簌簌心中冷笑,倘是当真不稀罕也就不会问了。
饭罢,老太太又对江簌簌一番敲打,她只能低垂着虚心受着,直到回到自个儿屋里才卸下伪装,对着自己的婢女一阵痛骂。
没多久,林氏便来了,一进门就让婢女出去,她将门插上,回头就抓住江簌簌的手满脸慌张地说道:“催债的那伙人找上门来了,他们抢走了家中所有财物,说……再不还钱便要将我母女二人卖入妓馆去,簌簌你说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