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185)
人往往羞于在熟悉之人面前呈现自己的落魄,为人师表恐怕是沈修文此生最后的尊严,倘若连这点尊严都被践踏,他怕是会当场咬舌自尽。
沈持玉挥了挥手,屋内便只剩下她与晴雪二人。
“鹏举走之前已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沈修文你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吗?”
许是这些日子的折磨已经让沈修文濒临崩溃,沈持玉并未多费口舌,沈修文便将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予沈持玉听。
“不是我害死大伯的,是晋王逼我的,动手的人也不是我,是锦衣卫北镇抚使,我曾经见过他……阿玉,你能原谅二叔吗,二叔真的知道错了……”
这便是真相吗,沈持玉说不出心里是何感觉,但到底不是她心底想的那人,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沈持玉没再理会他,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她留下了管事婆子专门照顾沈修文的衣食起居,却也并不阻止李氏对沈修文的折磨,只要他人还活着便够了。
外祖父的死终究有大白于天下的那天,这些恶人一个都别想跑。
锦衣卫北镇抚使,真是相当棘手的人。
不过他在明她在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经过数月装潢,沈持玉买下的酒楼定在了九月初九开张,依旧由李有才做掌柜,晴雪做大厨,她又另外请了几个厨子打下手。
开张之日,艳阳高照,酒幌招摇。楼前爆竹轰鸣,声震云霄;舞狮翻腾,活灵活现。引得路人纷纷驻足,熙攘围观,好不热闹。
掌柜李有才立于门前,笑迎八方来客。
待得鞭炮余音渐散,食客们缓缓步入“如意斋”,目光所及之处,逸韵高致,无不透露出主人的匠心独运。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在菜单之上时,那份初见的喜悦逐渐被一丝震惊所取代。
“哎呀,这是抢钱呢!也太贵了!”一位身着团花锦袍的公子哥儿满脸的不忿。
另有一绿裳男子不屑道:“没钱就别出来逞威风!”
当他从店小二手中抢过菜单之后,脸紧跟着绿了,结结巴巴道:“这上面的价钱是不是写错了?”
“是啊,看似寻常之物,价格却高得离谱。”旁桌的妇人亦轻声附和,眼中满是不解。
“一份盐水鸭竟然要三十两银子!这得买多少只鸭子啊?”
按照时下的物价,十两银子便够五口之家一整年的花销,三十两银子一只的盐水鸭着实贵得有些离谱。
于是方才涌入酒楼的食客又纷纷摇着头叫喧着离开,众人都以为这家酒楼的掌柜是想钱想疯了。
李有才也有些着急,试图劝说客人却被沈持玉眼神制止了,前几日定菜肴价格之时,李有才便觉得有些离谱,但沈持玉坚持如此,他也只能作罢。
眼见着人快要走完了,忽闻“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店小二不慎将一坛佳酿碰落在地,酒坛瞬间碎裂,酒液四溅,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郁而醉人的酒香。这香气,如同晨曦中的露珠,清新而又甘甜,又如夜色中的幽兰,神秘而诱人,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好香的酒!”先前那位绿裳的公子哥率先发声,他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的酒香,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那身着团花袍的公子哥儿惊诧道:“这难道是琥珀光?”
李有才这才有了底气,上前笑道:“这位公子好眼力,这的确是琥珀光。”
琥珀光早已在江浙之地打出名头,甚至有遥遥领先之势,只不过产量稀少,在酒市上可谓是有价无市,去岁又被朝廷设为贡酒,寻常人更是喝不着了。
团花袍公子不走了,撩起衣摆便坐下了,甚至连价格都不问,直呼道:“小二,来一坛琥珀光。”
李有才捧着一坛子酒走到那公子跟前道:“一百两银子一坛,公子可喝得?”
“赶紧上酒,本公子有的是银子!”说着便将一百两银子拍在案上。
“是啊,如此佳酿,怎能错过?”另一位蓄着长须的老者亦附和道,他捋了捋胡须,似乎已迫不及待想要品尝这美酒。
“此酒如此昂贵,倒要尝尝究竟何味!”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拍案而起,大声说道,引来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店小二见状,连忙上前赔罪,并迅速取来新酒,一一为众人斟上。众人举杯轻酌,只觉入口绵柔,回味悠长,果然是好酒。一时间,酒楼内赞叹之声此起彼伏,纷纷称赞这酒“贵有贵理”。
只是酒过三巡,众人又觉腹中饥饿,却无人点菜,直到一道儿清隽的身影步入酒楼内,连菜单都未看,开口便道:“小二,金陵盐水鸭、三虾豆腐、鱼香茭白……”
他还要继续点菜,李有才却拿了菜单过去,小声道:“客官您要不先看看菜单?”
这人点了三道菜已超过百两银子,到时候吃完了没钱付账便有些难堪了,更何况今日又是酒楼开张第一日,他可不想闹出事端来。
那人却摆了摆手,道:“不用看了,上菜吧。”
自宋冀年入门的那刻沈持玉便看到了,她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恨意,倘不是今日是开张的第一日怕砸了招牌,她早就拿着扫帚将人赶出去了。
李有才不认得宋冀年,自然不知沈持玉心中的恨意,他只知终于有人点菜了,于是殷勤地伺候在宋冀年身旁,甚至还特意赠送了沈持玉研制的小菜。
很快三道菜陆续上桌,端上桌的金陵盐水鸭,光是那色泽就令人垂涎欲滴。鸭皮呈现出诱人的微黄,泛着油润的光泽,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鸭肉则是粉嫩中透着一丝洁白,纹理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