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184)
“二婶。”沈持玉的喊声让她眼中多了一丝波澜。
李氏看向她,嘶哑着声音开口道:“我儿鹏举的尸首可收敛了?”
沈持玉道:“待大理寺结案便可以将尸身带走了。”
李氏没再说话,她一路呆呆地盯着车壁发呆,口中喃喃道:“要是沈修文没有动了云溪的婢女,我也不会气急罚她,她也不会小产,这样我就有了孙儿……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忽然转过头抓住沈持玉的手腕子,瞪着眼睛问道:“你说沈修文是不是该死?啊?”
沈持玉没有回答,李氏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她已经彻底疯了。
回府的当天夜里沈修文的房中便传来了惨叫声,沈持玉对此不闻不问,她安排了人在旁,只要沈修文不死,随着李氏折腾。
不知是出于何目的,李氏在翌日提出了离府的打算,她甚至还让沈修文代自家儿子写了和离书,云溪就此离府,从此与沈家再无干系了。
而沈持玉手上的那封和离书并未送出,当初不过是为了给云溪留条后路,既然云溪重得自由,这封和离书便也没了用处。
李氏坚持要带沈修文回旧宅,便是府上仆从也只带了两人回去。
沈持玉自然知道她的打算,并未阻拦。
再过不久她便要嫁入秦王府,这偌大的沈府便再无主子了。
自沈修文归家,李氏那怨恨的目光便未曾从他身上移开。沈持玉原以为沈修文至少能撑上几个月,未曾想不及一月便有二房的小厮拦在了沈持玉的马车前。
“大姑娘,求您救救我家老爷,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晴雪认出这是从前二老爷跟前的小厮,只是他比从前瘦弱苍老了许多,已是深秋他仍旧穿着单衣,显然日子过得不太好。
她早已知晓二房一家的狼子野心,此刻巴不得看他们一家子如何落魄,遂冷冷道:“哪里来的叫花子!快滚开!”
“慢着。”沈持玉下了马车,蹙眉问道:“二叔如何了?”
那小厮哭得泣不成声引来不少人侧目,他断断续续将李氏如何苛待沈修文之事说了出来,在场之人听后无不唏嘘。
“没想到李氏竟是这般恶毒之人,沈家老二如今跟砧板上的鱼有何区别,要我看没几天日子好活了……”
“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的妇人,我看这事儿得报官!”
……
沈持玉让下人搀扶起小厮,抬手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泪痕,哑声道:“诸位有所不知自我那堂弟过世后,二婶受了刺激时常会做些糊涂事儿,不过你们放心,我会看顾好二叔一家,为二老养老送终。”
这条街上住着的都是官宦人家,早先沈家二房搬入沈宅便有人背地里嘀咕二房是要鸠占鹊巢,纷纷替沈家这孤女惋惜,只是谁也未曾料到短短八年时间二房竟落得家破人亡,此时此刻沈家孤女还记挂着二房一家谁不赞一声沈家娘子心善。
再次见到沈修文她几乎认不出来,这人几乎没了人形,他躺在那脏乱的床上,身上的褥疮日益严重。疮口溃烂流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尤其秽物沾满周身,无人清理,那腌臜之态,让人不忍直视。
沈持玉蹙了蹙眉,强忍恶臭走到跟前,低低唤了一声:“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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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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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唤了几声,床榻上的人才有反应,乱糟糟的头发下露出一双空洞的眸子,看到沈持玉他眸子亮了亮,虚弱地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含糊的哀求声:“救救我……”
沈持玉拿帕子掩了口鼻,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二叔怎的落到如此地步?倘使我外祖父还活着看到你这般模样不知如何心疼呢。”
沈修文愣了愣,浑浊的眸子转了转,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露出悔恨之色,喃喃道:“是啊,如果大伯还在,我还是那个锦衣玉食的富贵闲人。”
“那你知错了吗?”
“错?”沈修文眼窝深陷,有些彷徨地看着沈持玉,似乎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问。
沈持玉眸子刹那间冷了下来,她从袖中拿出一张文书丢在沈修文的脸上。
自脊柱断裂之后,他便瘫痪在床,手臂上的肌肉坏死也渐渐失去了行动能力,他努力抬手试图拿走掩在面上的纸,可手指不停颤抖却抬不起来,而压在面上薄薄的一张纸却让他呼吸都困难起来。
沈持玉嗤笑一声:“二叔,你可是受人尊敬的夫子,要是被同窗或是学子看到这副模样,不知要如何自处?”
她看了晴雪一眼,晴雪拿起他面上的文书,放在他眼前,冷声道:“仔细看清楚这上面写的什么。”
沈修文大口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将视线落在文书上,他一眼认出是自家儿子沈鹏举的字迹,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整个人都慌了神,偏过头胡乱地叫喧着,“胡说,都是假的,大伯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
“不是你,那又是谁?”
沈修文早先便双腿残疾,以他的本事根本无法将外祖父吊死在房梁之上,除非另有帮凶,只是这个帮凶究竟是谁?
她心底一直有一个答案,但她不愿相信。
沈修文闭上眼睛拒绝回答沈持玉的问题。
“持玉今日来此本是安排了人手照顾二叔的衣食起居,既然二叔不愿,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这几日春晖书院的几个学子听闻您的近况执意要见您,此刻人就在门外,我这就让人请他们进……”
“不,不要!不要让他们进来,我说,我都说……”沈修文痛哭流涕,满眼的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