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245)
自在十年前他便有废除世子的心思,奈何几个姨娘肚子都不争气,他去看了许多大夫却都看不出名堂来,原本早歇了这方面的心思,谁知那苗疆蛊师一眼瞧出症结所在,他竟被人下了绝嗣的药。
他将府里的人调查了个底儿朝天也未曾想明白是谁下的毒手,甚至还曾怀疑过先镇国公。
好在新入门的宋姨娘有了身孕,蛊师已帮他瞧过了,此胎必是男孩。
如今程豫章死了,倒是省得他再费心思。
镇国公又道:“三日后大典准备妥当了吗?”
黑衣人道:“请国公爷放心,各处台阁要司都在掌控之中。”
太子是他一手选定扶植的人,又有天子诏书在手,即便内阁反对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早已命人看管了这些朝臣的家眷。
待太子的身份定下,他便送朱杞上路。
正在这时,黑衣人忽然看向门外,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门骤然被他推开,只听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老爷!”国公夫人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前,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碟碗,汤汤水水更是撒了一地。
“妾身见您近日操劳,特做了些点心送来。”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镇国公抬眼看向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你何时来的?”
“刚来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什么‘大典’。”她说着一脸担忧地望向镇国公。
她的神情太过镇定,眸中尽是担忧之色。
镇国公未曾从那张沉静的脸上瞧出一丝丝恨意,想来她果真没有听到关于程豫章的对话,否则此刻不会这般镇定自若。
“没什么,你早些休息,我还有事儿要谈。”
她强忍着悲痛,与国公爷寒暄了几句后微微福身,转身缓缓走出书房。直到走出书房门,她才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回到自己的房间,镇国公夫人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泪水夺眶而出,她心中满是悲痛与愤怒。
万万没想到他这般狠心,竟对豫章下此毒手。
初九,册封大典。
奉天殿燔炉烟雾缭绕,身着飞鱼服的卤簿仪仗列于奉天门外东西,拱卫司陈列的仪仗从丹陛的东西一直绵延到丹墀两侧,和声郎进入奉天门,陈乐于丹墀之南。百官早已就位,随着三通大鼓依次敲响,尚宝卿携侍从、侍卫官身着器服前往谨身殿奉迎册宝。
身着太子衮服的少年怯弱地站在奉天门外,日光落在镂拱飞檐,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晃得少年睁不开眼。
丹陛上下,满朝文武身着朝服,依照品级与仪制整齐排列。
镇国公身着蟒袍玉带,站在群臣之首,他面色平静地接受着百官的瞻仰,心底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二十年了,终于……终于登上了这高位。
只是本该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却不见踪影,御座旁的屏风后却显出一道儿女子的身影,司礼监总管刘福扬声道:“陛下身子抱恙,册封诸事由皇后娘娘代之。”内阁已有半月未曾见到皇帝,若不是见到了天子手书的册封诏书,便是这皇太子也是不认的。
可朝臣们苦等半月等来的却不是天子,已有人沉不住气了。
不等赞礼官开口,御史孙齐贤挺身而出。
“且慢!” 这一声高呼,如巨石入水,瞬间打破了原本凝重的寂静。众人皆惊愕地望向他,镇国公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他步伐匆匆却又不失沉稳,一身朝服在阳光下略显黯淡,但其眼神坚定如炬。
站定之后朗声道:“陛下为天子,此等册封太子之大事,关乎国本,焉能由皇后娘娘代劳?臣等恳请面见陛下,亲聆圣谕,以昭大典之正统。” 言罢,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帘幕后的身影,毫无退缩之意。
屏风后响起女官的声音:“孙御史,陛下龙体欠安,已多日未能安寝,中宫代行此责,亦是陛下之意,君命难违,大人莫要再行纠缠。”
孙齐贤却冷笑一声:“陛下不见群臣已半月有余,臣等唯见诏书,不见圣颜,实难信服。且镇国公位高权重,近日来行事多有蹊跷,臣恐陛下已被挟持,此册封大典背后恐有阴谋。镇国公,你莫不是想借此乱我朝纲,行那篡逆之事?” 此语一出,满朝皆惊,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镇国公。
镇国公面色如常,冷笑一声:“孙齐贤,你休得血口喷人!本官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你这无端猜忌,扰乱册封大典,其心可诛!”
孙齐贤冷笑一声:“镇国公,您若心中无鬼,何必如此恼怒?如今这局面,不得不让人多想。”
镇国公冷哼道:“哼!你这无知小吏,竟敢在这朝堂之上胡言乱语,扰乱大典。来人啊,此等狂徒,给我拿下,交与锦衣卫,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锦衣卫闻令而动,上前欲擒孙齐贤。此时,几位大臣纷纷出列求情。
吏部尚书王大人赶忙说道:“镇国公,孙御史虽言语莽撞,但念其一片忠心,望公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镇国公却不为所动:“王大人,此乃朝堂大事,礼制不可废,威严不可犯。他这般公然违抗旨意,若不惩处,日后朝堂岂不乱套?”
孙齐贤挣扎着喊道:“镇国公,你敢如此,定是作贼心虚!你这乱臣贼子,必遭天谴!”
镇国公大怒:“给我狠狠打,若有再求情者,一并论处!”
锦衣卫不再迟疑,将孙齐贤拖到殿外便行杖责。
廷杖一下下落在孙齐贤身上,他却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仍高呼:“镇国公乱臣贼子,必遭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