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75)
于洋却无动于衷,依旧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出神。
再次被关入房内的沈持玉失去了冷静,她拼命地砸门,可无论她如何呼喊也无人应答。
她从未如此失态过,心中的惊惧害怕让她无法维持往日的端雅,她在屋中走来走去拼了命地想到逃出去的办法,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眸中噙着泪水呆呆坐在窗前,看夕阳一寸寸消失在窗棂之上。
直到一声尖利嘶喊划破夜的寂静,紧接着便是纷乱的脚步声,顷刻间火光照亮了黑沉沉的夜。
沈持玉的眸子一瞬间亮了起来。
被火烧过的廊庑黑漆漆的,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风呼啸而过,穿过碎瓦颓垣,声音凄厉犹如鬼啸。
红豆回来禀报沈持玉被黑衣人抓走了,宋冀年当即便猜出幕后之人是于洋,可于洋明明答应自己杀了她,为何人没死却被他带走了。
他摸了摸怀中的账本,有些心乱如麻,账簿的破译之法只有苏淳和沈持玉知晓,两人都落入了于洋手中,他手中的账簿失去了作用。
而秦王那里已然怀疑他图谋不轨,但王娘子已经死了,除了宋仲秋之外没有人可以证明他去过后厨。
为今之计他只能投靠于洋,任他趋势。
但戏还是要做足的,他回到寝房沐浴更衣,待将自己收拾妥帖,他匆匆赶到陈府求见秦王。
他焦躁地在前厅等待,可等来的却是秦王不在府中的消息。
“秦公子有没有说去了哪里?”宋冀年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没料到对方竟真的给出了回答。
下人道:“好像是去了雪窦山,听说那里明日有观音法会,我家陈老爷也是要去的。”
宋冀年猛然醒悟,他真的是忙昏了头,明日就是观音法会,高鼬也会去,此前秦王还特意叮嘱他那天多带些人马上山。
他直觉明日的观音法会将有大事发生,回去一路上都在盘算着将县衙的差役全都带上,如何如何布局,正想着忽然鼻端嗅到一股香味,他偏过头见是一个馄饨摊子,里面坐着三两食客。
说起来自中了进士之后他再未吃过路边摊贩的小食,并非是嫌弃味道不好,是自持身份不屑于与百姓同桌而食罢了。
摊贩老板正好端着一碗馄饨从他眼皮子底下走过,半透明状的小馄饨在清汤里翻滚,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正欲离开忽然听到桌旁两个食盒的谈话声。
“听说先前丢失的那些孩童并非山中野兽所为,而是……”说到此处食客刻意压低了声音。
宋冀年不由停下脚步走到最近的空桌前坐下。
“是那位高税监命人抓了男童。”
“他抓那么多孩童做什么?”
“现在街上都传遍了,说是高税监听了道士所言,拿孩童的脑仁做药膳进补,他这么做是为了生根……”
“什么生根?”
听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人手指了指他的□□他才恍然大悟。
先是震惊而后讥笑,更有人大怒不已,直呼惨无人道。
宋冀年同样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地走到那人跟前道:“你这话都是听谁说的?”
他神情有些凶悍,被问到的人有些莫名其妙,但仍是梗着脖子道:“现在整个奉化都传遍了,不信你去街上随便抓个人问问,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这位客官您吃些什么?”老板见他神情有异,生怕二人动起手来,连忙将人拉开。
宋冀年也着实有些饿了,他道:“一碗馄饨,一盘煎饺。”
很快老板便端着一碗馄饨送到了他手边,老板放下馄饨正要走,宋冀年忙摸出一角碎银子放在桌上,道:“老伯与我说说这孩童失踪之事,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小老儿卖一日馄饨也挣不了这么多连忙笑吟吟地坐下来,将银子揣入袖中,压低声音道:“方才那位客人说的都是真的,这个传言也就是这几天突然冒出来的,不仅仅是奉化县,周边几个县都有这样的传闻,说得有鼻子有眼,那道人听说叫什么天乙道长很得高税监的赏识,自他来后不久明州府才出现丢失孩童之事。”
“怎么会这般巧合?”宋冀年舀了一勺馄饨,原以为很是鲜美,吃到口中味道实在一般,与沈持玉做的相差甚远。
小老儿抿了抿唇,似乎有话要说,但又忍住了。
宋冀年蹙了蹙眉,从钱袋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小老儿眼睛忽然一亮,但他的目光却落在旁边的几桌食客身上。
宋冀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收起银子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馄饨。
老板也回到自己的摊子前,开始收拾摊子,旁边卖油糕的老板不由奇道:“今日这么早就收摊了?”
“家里有点事情,得回去一趟。”老板打着哈哈手中动作却很麻溜,再有食客来他都借口有事打烊了。
直到桌上的食客都离开了,他才到宋冀年的对面坐下,搓了搓手。
宋冀年会意,将那十两银子放到桌上。
小老儿哈着腰笑眯眯地揣入怀中,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家亲戚丢了孩童,我听我婆娘说明日家中所有的亲眷都会去雪窦山找高税监讨回公道。”
宋冀年简直惊掉了下巴,高鼬自打来明州府作威作福近十载,百姓虽是怨声载道,但高鼬手下的五虎将百姓们治的是服服帖帖,哪里还有敢找高税监找说法?
这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令他惊奇。
“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老板怕他反悔想要回自己的银子,忙解释道:“不骗你,明日我也去的,而且我听说还有不少人家都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