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狗(27)

那双洗得发白的运动鞋。

“路心怡！”

隔间的门被人撞开的那一刻，手机掉进了马桶里，路心怡的整个脑袋被人按进马桶里，喉间灌入了马桶水，让她有些呼吸不上来。

泪水迷朦中她有些愣神地看着手机闪烁着的白光，她的脑海不禁想着。

姐姐，这个时候会给她发什么消息呢？

“姐姐也想你。”

这五个字，路心怡当时并没有看到。

是陆笙给她换了一部新手机后，路心怡同步了微信消息后才看到。

即使校服的出现磨平了他们通过外在条件来划分阶级，可他们还有更多的判断条件去划分彼此。

比如胖、比如丑、比如黑。

肥胖意味着你的家庭支付不起一个营养师的工资来帮你调养身体，丑陋意味着你的家庭没有为你牙齿矫正，没有为你做皮肤护理，黝黑则意味着在你贫穷的家庭环境，让你需要外出劳作。

很不幸，路心怡过于瘦小的身影让霸凌者意识到——这是新的玩具。

被霸凌者，都是被筛选出来的。

路心怡成为黑羊的那一天，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可她当时并没有看到，因为应酬喝了太多的酒，酒精中毒进了医院。

深夜，她回拨给路心怡。

路心怡只是说了一句：“我想你了。”

“怎么了？”

生理盐水注入静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她的心里不禁焦急起来，焦急到血液都倒流，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路心怡的声音。

“姐姐，要是我变丑了，你还会接受我吗？”

她的尾音不自然地上扬，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直播间内，是对她的冷嘲热讽。

【秃驴哈哈哈哈哈】

【信不信你姐姐看到你的第一眼是呕吐】

“当然了。”

电话那头，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这句话出现的时间太不凑巧，路心怡还以为她是在回答弹幕的对话，但很快，路心怡明白自己的姐姐看不到这些弹幕。

还好看不到。

一道陌生的女声出现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对话。

她回头看去，是护士。

再看向手机时，路心怡已经挂了电话。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是她们之间最后一次对话。

以至于现在的她都在后悔，如果当时能够多关心路心怡一点呢？

只是一点也好。

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新的项目很快就出现了，领导说这是一个投资很大的项目，完成得好她就可以升职加薪。

打开手机，她给路心怡转了两千。

“心怡，天天开心?????姐姐这次有大项目哦，完成后就可以在隔壁市买一套新房子，你也马上毕业了，到时候搬过来住。”

最后一次，路心怡没有收。

交付房子首付的那一天，路心怡跳楼了。

她坐在出租车上，车载香薰的味道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前几天注射的针孔印记还没有完全消失，她捂着手背，将视线转向窗外。

那天下了绵绵的小雨，城市笼在一片阴郁的灰色当中，唯有枝头茂盛的迎春花绽放出一抹明黄的亮色。

明明来过很多次，但她从来没有觉得，医院离家的这段路会有这么漫长，在街角瞥见迎春花的那一刻，司机打开了车内的收音机，明亮高亢的小提琴弦乐在她的耳畔响起，恍若此刻被命运注视了一般，在湿漉的雨雾中走向属于她的结局。

出现在太平间的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潮湿阴冷的空气让她的膝盖刺痛，头顶冰冷的白炽灯让她眼花缭乱。

她双手颤抖地掀开白布。

眼前的尸体歪歪扭扭，散发着腥臭难忍的味道，光秃秃的脑袋只生出几根黑色的毛发，身体的部位被人错误地缝在了一起，根本看不清人样。

这是……心怡吗？

这不是，我的心怡吧。

她感觉自己的膝盖发软。

视野被水光模糊成一片，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心怡的尸体在她眼底成了红红白白的色块，她无助地朝着旁边的人看去，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你们搞错了吧？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你们怎么确定她是我妹妹？”

“很没意思……这样很没意思……”

“你们这样，很不负责任……！”

“女士，请你冷静。”

喉咙好像被人戳开了一个洞，不停地往外漏风，她微微张开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好似有人割开了她的气管，自己只能发出低哑的嘶吼声。

豆大的泪珠砸在停尸床上，她跪在地上，抚摸着尸体冰冷的脸颊。

心怡，明明，马上就要到终点了。

【从这一刻开始——

我的生命中所有的颜色都消失了。

只余下灰色。

我总是徒劳地期待——

期待那充满希望的太阳会在我心里升起。

期待着我的世界充满喧嚣。

期待着我，可以拥抱自己。】

第33章 【迎春花的春天（3）】

父母威胁她，让她在和解书上签字。

“如果你不签，我们就跟你断绝关系。”

她的情绪近乎崩溃，用手指朝着自己父母的鼻子，面目狰狞地大声吼道：“心怡也是你们的女儿啊！你们怎么能为了两百万，就签字呢？！”

父亲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力道重到让她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

“她已经死了，能赚点钱也不错！本来也没指望她给我们养老，反正都是别人家的媳妇！”

“你再这样，我们就不让你参加路心怡的葬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