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若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害怕吗?爸妈在我七岁的时候车祸去世,他们死的时候面目全非,只有我活了下来,变成孤女。这些季显都清楚,包括父母给我留下数千万财产,他的资料里也早都调查透了。”
……
邮件看到这儿我愕然万分,五官全部拧了起来。
她在说什么?
符咒?
她怀疑季显用符咒害她?
这也太扯了吧?
21世纪,民主富强科学友爱,茉瑶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怎么会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我几乎讪笑出声,心里古怪又无语。
比起莫名其妙的符咒,陷入迷信思维的人才可怕,神神叨叨言之凿凿,看来在我走后茉瑶的精神状态更差了。
正思忖着,唱经声停止,丧乐队和道士完事儿回宾馆休息,偌大的院子剩下死寂。
季显把一件薄外套搭在外公肩头,接着冷不丁转头望来。
我心脏猛地跳了跳,下意识收起手机,回避视线。
不多时他走近,默然更换香炉里燃尽的蜡烛,高大的黑影投照在茉瑶的遗像上,将她笼罩。
花哨的冥币在火盆里燃烧,我垂头盯着猩红发黑的焦边,好似地狱的火焰蔓延到人间。
迷信不可取,但邮件已收到,身为挚友,该问的还得问清楚。
“茉瑶死的时候,你在哪儿?”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近乎诡异。
季显黑压压的眉眼与我对视,神色冷淡。
“书店。”
“她情绪不好,你不在家多陪陪她?”
季显抬手揉捏鼻梁,隐含疲惫:“总不能24小时都守在她身边,别的事都不干了。”
盆子里的火焰逐渐熄灭,我观察这个男人的表情,想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可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茉瑶怀疑的那种处心积虑谋财害命的人。
“为什么你们结婚之后不久,茉瑶就开始失眠做噩梦,性格也变得暴躁?”我直截了当:“她发现你搜集了她的资料,还钻研符咒。”
季显眉头微蹙,像看智障般打量我数秒,接着冷冷嗤笑一声。
“茉瑶这么跟你说的?”
“嗯。”
他没有任何辩解,只是掏出手机,给我看了两样东西。
一段监控视频和一份病例。
“她性情大变,是因为查出癌症晚期,医生说已经没有手术机会,只剩几个月时间了。”
闻言我张嘴呆住。
季显垂下眼帘:“这个打击导致她的精神也出现状况,疑神疑鬼,被害妄想。我劝她别放弃希望,可她不愿意承受化疗的折磨,不想头发掉光,她说就算死,也得漂漂亮亮地去死。”
我惊讶得不知所措:“癌症晚期?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可能不想让你担心吧。”季显停顿两秒,接着补充:“或者不想看你幸灾乐祸。”
“你乱讲什么?!”我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季显耸耸肩,语气无辜:“谁知道呢?”
我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他的嘴。
而他对我的愤怒无动于衷,拿过手机拨弄一番,继续给我看视频。
监控录像显示他家复式公寓,茉瑶一个人如孤魂游荡,在客厅走来走去。
我意识到什么,心脏提到嗓子眼。
夜深人静,客厅灯火通明,可怜的女人攥着浴袍带子,朝监控镜头挥挥手,然后走向螺旋楼梯。
“不,不要……”
我痛苦地捂住脸,无法面对茉瑶自杀的一幕。
季显低沉的嗓音响起:“我回到家是两个小时后,发现她挂在那儿,立刻报警,警察和法医都来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
非正常死亡,如果有他杀嫌疑,不可能轻易逃过民警和法医的勘查,更何况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还需要我解释什么符咒吗?”
我木讷摇头。
让他解释那种荒谬的问题,只会显得我蠢到死,蠢到家。
“好好睡一觉吧。”季显轻拍我的肩:“智商有限就别胡思乱想了。”
……
我回房躺入老旧的木架床,放下蚊帐,点开那封定时邮件,将剩余的几行字看完。
“季显一定会说我疑神疑鬼,别相信他,我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不管任何情况我都不会轻易放弃生命,所以假如我死了,无论死于意外或自杀,一定是被季显操控的!他想谋财害命!小若,别相信他!”
……
我放下手机,闭上眼用力按压太阳穴。
茉瑶啊茉瑶,为什么生前不找我商量,却留下这么一封莫名其妙的邮件,让我怎么办才好?
你身患癌症时日无多,季显要想谋财,等你病逝直接继承财产就行,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太荒谬了。
我不想陷入被害妄想症患者的错乱逻辑,于是毫不犹豫删掉邮件,转头睡去。
一夜噩梦不断,茉瑶上吊的画面反复出现,她的声音在我后脑勺周围萦绕:眼睛好干啊,小若,帮我把眼睛合上吧。
听说吊死的人眼球会凸出来。
我不敢看她,梦魇般动弹不得。
待到惊醒时,窗外天光大亮,手机显示十一点半,我竟然睡到中午。
楼下的谈话断断续续,几个远房亲戚上门吊丧,男的女的我都不认识,围坐一桌,我低头吃饭,季显坐在旁边同样静默不语。
茉瑶和我认识有十二年了,初一下期她转学来到我们班,因为美貌,当天就惊动了整个年级。
她性情随和,家境好,出手大方,身边簇拥着一大群朋友,仿佛闪耀的星星,光芒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