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皮囊(181)+番外
夏理跟着念了一遍,莫名泛起怅惘,仿佛这实际并非游戏的提示,而是某种对于未知的指引。
“蒙上眼睛,来找我吧。”
他回到休息室,嘴里仍轻絮地重复着这句话。
领带起初托在掌心,不久便覆到了眼前,暂且令夏理摒弃视觉。
倒数结束,同事们间错着敲起了桌子。
夏理听见叩击声,听见零碎的脚步,听见推车被移动,听见休息室的门打开再关上。
他半抬着手臂,漫无目的地向最近的声音来源走去。
或许是因为正在靠近目标,杂乱的声响逐渐隐去,余下小心翼翼的,像是克制过后的呼吸。
夏理伸出手,指尖轻柔地试探,意外地没能触碰到对方的脸颊,而是不偏不倚探知到了无序的心跳。
“Richard?”
小组里比夏理高的男生不多,答案被限定在了有限范围之内。
夏理笑着念出一个名字,见得不到肯定,又一寸一寸让指腹沿着衣襟向上爬。
十指游过锁骨,流经脖颈,礼貌地避开喉结,沿着轮廓温柔地抚向对方的脸颊。
“Alex?”
随着范围的缩小,夏理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朗。
微凉的掌心绕过耳廓,隐隐约约携着淡香,在他清润的嗓音下盖住鼻梁与唇瓣。
夏理仍在触碰,不经意扫过镜架,匆忙说一句抱歉。
他几乎下意识地开口,话音刚落便缓缓收敛了笑容。
修长的五指循着记忆抚上徐知竞的鼻梁,停在镜架与鼻背狭窄的间隙,稍一抬手,勾下了那副被他弄脏过的眼镜。
夏理扯下领带,任由它滑向肩膀,再沉沉坠往地面。
一时间光明复现,徐知竞拎着袋甜点,不知所措地出现在夏理眼前。
徐知竞深邃的眉眼微垂,掩不去心虚,又没办法从夏理的眼波中逃离。
“……我来给你送点心。”
他心跳如擂,甚至忘了休息室里还有其他人,一味地为自己的出现辩解。
“追求者又来了~”
同事们开始起哄,更有甚者干脆关了休息室的灯,一厢情愿地制造所谓的浪漫。
夏理为这混乱场面头疼,又不好发作,只得带着徐知竞去楼下的咖啡厅。
——
“这么早来做什么?”
夏理似乎已经习惯了徐知竞的出现,无非不在特定的时间。
“今天日程比较空,我想着早点过来。”徐知竞临时编出一个借口。
“饿吗?甜点和晚饭我都带了。”
天还没黑,夏日的傍晚,阳光熠熠斜落,照进玻璃,在徐知竞的眼里点出显而易见的期待。
两人坐在靠窗的小桌旁,光线从对面的建筑外墙弥散,折回室内,笼出一圈分外朦胧的光晕。
夏理一贯的疏离似乎都在这样的氛围下变得柔和。
他看了眼徐知竞,不置可否,倒也不像反感。
热夏午后的色彩亦真亦幻,水珠爬满透明的杯身,和窗外反常的高温一同制造出视觉的矛盾。
夏理沉默冷淡,却也从容自然。
恍惚像是臆想,由夏日的热潮在徐知竞的脑海中催生。
他带了日料,描金的漆器细致地码放着一方方精巧的寿司。兰花下是熟成后的白肉,竹枝对上的则是金枪鱼粉润甘甜的大腹。
徐知竞对享乐不设限,何况要取悦的对象是夏理。
他从一旁的绢盒里取出餐具,箸身上还有螺钿与金丝嵌成的梅花。
夏理想起耗费自己大半工资的公寓,二手的沙发或许都没有这顿晚饭值钱。
他已经记不得最初买到它的喜悦,只有对当下生活的厌倦,以及对另一选项提不起又落不下的烦乱感知。
“……我在附近有套房子空着。”
徐知竞就像在读心。
“门禁你可以自己改,我不会去打扰的。”
这又算什么?
故作纯情地以相似的方式重新开始?
夏理握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咀嚼、吞咽,拉长时间,尽力与欲望切割。
他发觉自己畏怯的似乎并不是重蹈覆辙,而是内心正张牙舞爪试图撕开伪装的贪婪。
“再说吧。”
夏理能够在独自一人时坦诚地自我剖析,却无法面对徐知竞说出真正的渴望。
他有一种对外的骄矜,粉饰出旁人眼中的斯文淡然。
宋濯和其他人一样被骗过去。
只有徐知竞,似乎真的心疼悔过,连夏理的歇斯底里都愿意包容。
夏理有时甚至想问对方是不是疯了,是不是把执念当成了爱去理解。
如今的徐知竞与记忆中的全然相悖,以至于夏理甚至无法将他们看作一个整体,而更近似于将过往的印迹叠加到了一个拥有相同皮囊的陌生人身上。
“再说吧。”
他又重复一遍,意兴阑珊地与徐知竞交视。
对方的失落没能掩饰好,从垂敛的视线下流溢出来,被阳光捕获,藏在睫毛下一闪一闪。
夏理不知怎么,觉得今天的徐知竞有点像小狗。
他难得慷慨,倾身凑近,在对方眼帘上留下了一个很轻很温柔的吻。
——
夏理的唇瓣点在徐知竞的眼帘,柔软地挤压,轻而易举把宋濯的心捻得粉碎。
他站在门外,再过一个转角就能走向电梯。
可是宋濯停了下来,想到是不是该给夏理带一杯咖啡。
——不是说讨厌徐知竞吗?
——不是说那并不是一段健康的爱情吗?
——不是说已经毫无关系了吗?
为什么会赐予一个他连妄想都不敢的吻呢?
宋濯木在原地,时间被无限地延长,似乎永无止境,一帧一帧详尽地拆解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