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皮囊(182)+番外
他看着夏理抿唇,郁丽的面容漾起一丝笑意,并非羞赧,而是真正有过缠绵才能展现的晦涩的撩人。
宋濯如堕雾中,恍恍惚惚转身,凭借习惯,失神地往电梯前走。
大脑不愿解读,摒弃现实,留下一片空白,让沉甸甸的心脏愈发坠得疼痛。
他失魂落魄地和经过的学姐打了招呼,茫然走进休息室,坐在椅上一味地发呆。
——夏理还会回来吗?
——还会想吃他做的饭吗?
为什么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
“宋濯。”
夏理的声音忽地织进了空濛一片的思绪。
宋濯迟钝地回眸,见对方笑着站在门边,松开把手往里走,直到在他身旁坐下。
“我以为你还没来,刚刚去下面逛了一圈。”
——不是的,你撒谎了。
“今天带了什么呀?”
——我什么都看见了。
“好香啊,做得越来越好了。”
——你也是这么赞美徐知竞的吗?
“怎么了,不开心吗?”夏理终于觉察到了宋濯的异样。
他还以为对方感冒,伸出手贴了贴对方的额头。
宋濯僵硬得不知该作何举动。怏怏看夏理把手收回去,带些困惑地自问自答。
“好像没发烧,有哪里不舒服吗?”
宋濯没办法回答夏理的问题了,他的眼睛、大脑、心脏全都不舒服。
他好像就要哭了。
“他学我,明明是我先给学长带饭的……”
宋濯瘪了瘪嘴,避开视线,努力不让自己坐实夏理眼中小孩子的形象。
可是心跳不受控制,酸涩迅速蔓延至喉咙,哽住呼吸,变成突如其来催促眼泪的抽噎。
宋濯无措地低下头,不断擦拭脸颊。
他根本压抑不了骤然爆发的情绪,只能任眼泪打湿手背,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学长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啊!”
宋濯哭得狼狈。
夏理一遍遍地替他擦眼泪,却无法为对方给出能够在此刻被接受的理由。
他只好沉默,捧着宋濯湿透的脸,听对方断断续续说一些稚气的独白。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学长。”
“第一天来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学长了。”
“我当时真的觉得我不想和别人认识,我只想和学长说话。”
夏理一言不发,眉心轻蹙着,带出一股优柔的疲态。
温热的指腹无数次从宋濯眼下抚过,传递体温,留下夏理身上好闻的香气。
宋濯也想要牵手,也想要拥抱,也想像徐知竞那样被对方亲吻。
“宋濯……你还小。”
夏理以一声叹息拒绝,湿漉漉的指尖停在宋濯脸侧,施予一种珍爱的幻觉。
“我不小了,我都快要二十一了。”
宋濯苍白地辩驳,不愿接受如此敷衍的说辞。
他想要明确的答案,试图找到漏洞,为自己争取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
“可是宋濯,以前也有人在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和我说喜欢。”
徐知竞如此,孟晋予亦是。
“但财富、权力,居于人上的生活对他来说始终都是更好的。”
“我可以不要那些的!”
宋濯一时冲动,这样可笑的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夏理笑得释然,甚至已经算不上无奈。
他温柔地牵起了宋濯的手,看着对方的眼睛,专注而认真地问道:“不要那些,你又该怎么生活呢?”
宋濯答不出来。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将两人未曾定义的关系戳破了,仓促地画上了句号。
“妈妈和小叔叔,他们会把……”
“你看,你还在说妈妈。”夏理明白宋濯根本就离不开那样的生活,“你的妈妈会接受这件事吗?”
“我可以慢慢和她说……”
宋濯心虚忐忑,不自觉地试图用谎言去达成目的。
他没想过要蒙骗夏理,大脑却在此刻的情境下主动做出了选择。
夏理不是正值青春期的小朋友了,自然不会读不懂。
他只觉得苦涩,看物质与阶级一次又一次毫不费力地战胜情感。
夏理并非无端说出这些话。
他见过宋濯的父母,年长唐颂许多的哥哥和大嫂。
雷厉风行的唐家长子,在曾祖父去世之后迅速稳定下局面,不过半年便疏通了关系,将所有消息压下,低调地结束了危机。
他与妻子甚至要比父辈对时局有更敏锐的感知。
果断地在父辈犹豫之际,做出了该转向海外的判断。
唐家撤出地产转投医药,又在医药红利的末尾大举抛售,迅速地将资产移至海外。
低调地更名易姓,令‘宋聿祯’与宋濯都能够继续无所顾忌地纵情生活。
如今看来,带领唐家重回至高点的所有决策皆来自于宋濯的父母。
就连纪星唯的人生,也无非轻飘飘一道指令。
让他们接受宋濯心血来潮说出口的喜欢,只怕要比相信孟晋予会抛弃一切选择夏理更为不切实际。
“宋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赌一段未知了。”
夏理还记得孟晋予站在灯下的样子。
对方那时的眼神甚至比此刻的宋濯更为情真意切。
可时至今日,孟晋予大抵早就忘了自己在说出那些话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宋濯和孟晋予好像,无非一个热忱纯真,一个内敛沉稳。
抛却性格,深究本质,爱情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消耗品。
再年轻,再靓丽的皮囊也有时限,只会在他们的完美人生中短暂途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