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须眉(3)
我给他扶着梯子,他一脚踩着我手指,我疼得嘶了一声。
他有钥匙不用,这么宽的梯子还踩我的手指,他要不是故意的,我能把这一带墙皮都吃了。
他低头看着我,「踩着你手,你怨本王?」
「哪敢啊,」我给他扫了扫鞋面,「王爷的脚没硌着就行。」
宁王盯着我,轻嗤一声。
进了浙江清吏司公房,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我抬脚勾踢了墙边的矮凳,凳子骨碌碌滚起来,声音在静谧的夜里被放大。
「哎呀,好可怕。」我转身就抱着宁王的腰。
「姜堰!」宁王薅我,「滚!」
我将从他怀里顺来的钥匙塞进桌缝里。
「王爷,微臣不是胆小,其实是护驾呢。」我抬头看着他,他吹亮了火折子。
我们离得极近,他将火折子怼着我的脸照着。
尔后,他露出个寒意森森的笑。
第4章
「王爷,您笑起来真好看。」
我仰头看着他,夸得极其真诚,发自肺腑。
宁王笑容一僵。
我见好就收,赶紧松开他,在几个桌子上找账簿。
宁王揉着眉心,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前年的账,当然已收在柜子里。」
账本找到,我盘腿坐在地上,翻看账本。
忽然脖子上一凉,宁王正用一把刀抵着我。
「太子让你接近本王的?」他冷冷地道。
我小心翼翼转过来,凑过去抱住他的腰,泪盈于睫地看着他。
「微臣心里只有王爷,对王爷您绝无二心。」
我眼见着,宁王的嘴角抖了抖,将刀收了,掰我的手。
「姜行之,你要敢背叛,本王不但砍了你,还杀你全家。」
我点着头,一脸的真诚。
「松开。」 他吼道。
别说,宁王的腰真细,我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坐地上一边看账本,一边觑着宁王。
「王爷,打个商量。」我用肩膀拐了拐他。
「有屁就放!」他道。
「微臣不想尚公主。」我小声道。
「怎么?」宁王睨着我,「长宁配不上你?」
我摇头摆手,心头一横。
对于宁王来说,不用猛药他肯定心不死。
「王爷。」我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微臣其实是断袖!」
宁王身体一僵。
「微臣家里也没有妻子。微臣不喜欢女子,而是喜欢……」我上下打量着他,又凑近了些盯着他。
宁王后退,手撑着地,面色古怪。
「王爷您龙章凤姿姿容无双,微臣,心动!」我道。
宁王一把将我推开,满面的嫌弃,边走边脱了外套,又回来指着我。
「再让本王看见你,就立刻拧掉你的头。」
我依依不舍地喊了一声王爷,「微臣对您是真心的。」
宁王避之不及,转眼就不见了。
这招果然有用!
我忍着笑,悠悠将门关上,取了钥匙开了柜子。
第二日,我刚到衙门,张正竹来回我说在城外一处废弃的破庙里,发现了同样的一条汗巾。
前后两条对比,布料一模一样,应该是出自同一块布。
「大人,那个地方还有人住过的痕迹。」
我亲自去了一趟破庙。
庙中有一些铺地的稻草,以及废弃的土灶,屋前屋后有不少重叠的脚印。
「这两天没下雨,这脚印很新,人应该才离开没多久。」我蹲在墙边,斑驳的墙上有人用石子写着字。
我用黑灰抹了一遍。
上面的字,是一串日期。
「五月二十二,五月二十四?」张正竹读出来,吓了一跳,「这不就、就是刘平泰和马德昌被害的时间。」
我指了指另一处。
「五月二十六?明天?」张正竹惊恐不已。
墙上写着三个日子,其中两个都有人被害,那第三个估计也是他们定下的杀人的日子。
「老大,大人,这、这怎么办,要做什么吗?」
我用剑拨弄着地上的稻草,低声道:「提醒大家注意防范,别的,我们做不了。」
那么多官员,我们人手有限。
拨开的稻草里,有一片绿叶,我拾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第5章
衙门里,我靠在椅子上,听属下回禀关于查到的线索。
「我记得刘平泰是去年调任回京的吧?」
「大人英明,确实是去年四月回京的。」蔡德政捧着卷宗回道,「吏部卷宗上标的是甲等。」
甲等?我翻了翻卷宗,刘平泰在去年四月以前,在迁安府任知府。
迁安府的禾县前年洪灾,刘平泰的甲等功,就是表彰他治水赈灾。
「马德昌也是去年四月调任到吏部,之前任浙江清吏司郎中吧?」我问道。
蔡德政点头。
迁安府隶属浙江。
我将关系理了一下,前年迁安知府刘平泰赈灾有功,而前年上报朝廷的迁安赋税和前几年只差了十九两。
对于刚经历洪灾的迁安府来说,这账就过于漂亮了。总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难怪宁王会查。
而更巧合的是,第二位死者马德昌,正好是管浙江账目的。
两个人被害人的关联也在这里。
如果是连环仇杀,两个人被害人被害的原因,会不会就是和迁安府的洪灾以及户部浙江清吏司的假账有关?
「去查!」我将卷宗丢在桌子上,「将户部浙江清吏司以及整个户部,去年四月调任的所有官员名单,都统计出来。」
众人应是去办事。
我看着桌上的两条汗巾和一片绿叶,心头飞快地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