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须眉(8)
我不打算他在这里帮我,他是宁王上面还有太子。
事情一牵扯他,本来能分黑白对错的事,也瞬间变得模糊了。
二子夺嫡,互相倾轧……
「张大人,下官什么心?」我也拔高了声音,反问他。
「本官说了,贼子之心我等如何猜度?」张澜说着,一拂袖子有意看了一眼宁王。
这个老狐狸,他这是打算将这件事引到宁王身上。
果然,他这一眼后,满殿的官员的表情,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就连立在一起的太子,眸光都变得锋利了许多。
「您不用猜度。」我大声道,「下官就是一颗为百姓为朝堂的忠臣之心。」
张澜还要继续说话,我走上前和圣上道。
「圣上,此事微臣有建议。」
圣上颔首,示意我说。
「其一,派人核查事情是否属实!
「其二,如若属实,那么经手禾县赈灾、领功表功的人,就都要彻查。
「其三,赈灾款去哪里了,死去的百姓谁来负责?
「满朝堂弹劾微臣的人,到底是盲从,还是心虚打压。」
我慢慢说着,仰头盯着圣上,等他回答。
当今圣上为君还算清明,但整个朝堂盘根错节,有时候他也如入泥潭力不足。
更何况,张澜等人仅仅是结党夺权,还是背后有太子授意,局势也不明朗。
所以我也吃不准,对于这件事,圣上要怎么表态。
我话落后,金殿上落针可闻。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着圣上,等他裁夺。
是彻查,还是随口敷衍,将这件早就尘埃落定的前年的事翻篇。
圣上眸色很深,端茶饮了一口,我余光看了一眼太子,他袖着手眼观鼻鼻观心,置身事外。
就在圣上开口前,宁王忽然动了,他上前一步,行礼说话。
「父皇,儿臣觉得姜行之说得很中肯,此事值得查。」
他说着看了我一眼,继续道。
「一则,如若他说得属实,那必须得给禾县百姓一个交代。」
「二则,他若胡言乱语扰乱朝堂,那也得给死去的两位大人,以及被牵连在内的官员一个交代。」
他说完,太子不知何时抬眸,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太子大概没有想到,宁王非但没有避嫌,居然坦坦荡荡出声。
「宁王说得有道理。」圣上一顿看着他,「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好好地查一查,千万别寒了百姓的心。」
宁王躬身应是。
金殿上再无其他声音,尤其是张澜,刚才他含沙射影,现在宁王直接给予回应,他无话可对。
我叹了口气,虽然我不希望这件事,变成太子和宁王的斗争,但现在看,已经避免不了。
宁王今天不站出来,明天张澜等人也会将水引到他那边。
「姜行之,」圣上喊我,「你跟着宁王办事,办得好朕有赏。」
我赶紧上前应了。
退朝后我托着官帽走在一众利箭似的目光中。
「姜行之。」宁王喊我,我停下来笑着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宁王低头看着我,一直看着也不说话。
「王爷,您这目光……莫不是觉得微臣天人之姿,可收入帐下?」我说着还挑了个眉头。
宁王脸一红,给了我一个爆栗。
「刚要夸你,你就不正经,皮糙欠收拾。」宁王白了我一眼,走在前面。
我嘿嘿笑着跟着他。
这招管制他有用。
刚走了十几步,又有人喊我,「姜行之。」
话落,长宁公主朝我过来,但这次不同,她被宁王挡在了我三步之外,没扑着我。
我也躲在了宁王身后。
宁王先训长宁公主,「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说完,又回头看着我,见我抓着他胳膊探着个脑袋,他一愣,居然笑了。
「姜行之,你这样很像一只缩头乌龟。」
我白了他一眼。
「你敢瞪本王?」宁王磨牙道。
我蹬蹬后退避开他,冲着长宁公主喊道:「殿下找微臣何事?」
「姜行之,你是真男人!」长宁公主大声道。
「公主有眼光。」我冲着她竖起个大拇指。
长宁公主还要再说话,却被宁王赶走了。
她一走,宁王就拖着我道:「赶紧做事,磨磨蹭蹭被别人抢先了,本王都保不住你的脑袋。」
「王爷,光脚不怕穿鞋的,紧张的是他们。」
「谁光脚?」
「和太子一比,您可不就是光脚的。」
「你给本王站住,站住!」
第11章
宁王行事雷厉风行,但六部衙门却阻碍颇多。
可以理解,现在查这个案子,就等于扯了一根地瓜藤,土地下盘根错节,谁都无法预料最终的局面。
我每日跟着宁王,出入户部。
带着账房将那年浙江清吏司和户部总账目,逐条比对。
宁王拧着眉头坐在对面,我将手里的两账本递给他,「您看这一栏。」
几位账房也凑上来,倒不是好奇,而是查了两天一无所获,此刻听我提出疑问,大家都满怀期待。
「嗯?」宁王对比,一侧王账房道,「这账小人看过,补了一千斤的稻种,前后共计六千斤,禾县的账上也有记,应该没错。」
我摇了摇头,「看损耗。」
所谓损耗,譬如护送军粮,三百人护送军粮去漠北,路程一个月,这三百人每天三顿饭都要吃,这三顿饭就是损耗之一。
通常按每人每天二斤半粮计算。
「啊!」王账房一个激灵,「从芒县到禾县一天的脚程,护送一千斤稻种,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