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有木兰(11)+番外
我挺了挺腰背,淡淡然接过话:「意味着害死霍辛少爷和大夫人的罪魁祸首死了,我为茂县霍家报了仇。彭耀祖身上验不出毒,我不会连累霍家,就算有日真的查来了,霍府上下没有我这个人,以大人的权势,谁又敢说什么呢?这时的彭家又拿什么与你抗衡?」
「所以是让我现在就杀了你?」
霍霆走过来,手掌托起我的下巴。
他问出这话的同时,扣在我脖子上的手便开始收紧,不重但也不轻。
很快,我便开始觉得呼吸困难,胸腔被外力重重压碎了似的。
霍霆的脸在我眼前裂成两张,我闭上眼睛不再看,心中分明是释然更多,又不知为何有两行浊泪跟着流出来。
「幼稚,愚笨,自作聪明。」
我的身子忽然一轻,抬眼看见霍霆竟拂袖而去,衣袍在潮湿的秋风中猎猎作响。
我虚软无力地躺在地上,像方被猎人放生的半死不活的鹿。
这一刻我也不知是霍霆疯了还是我疯了。
第11章
霍府的人只知道霍霆冲我发了很大一通火,却不知是何故。
府上流言纷纷,看我的眼神也跟着奇怪起来。
芳榭园并未发生什么变化,可一切又都仿佛与从前不一样了。
我在梦里问过大夫人,木兰是不是做错了?
大夫人站在一头周身发光的鹿身边,手上拿着一枝断梅,笑得温和,却不肯解答我的困惑。
夏季霍玹没有回来,再见他时京城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阿敏说霍霆让她来请我到前院去,去了我才知是霍霆为霍玹设了接风宴。
我在回廊处就看见站在屋檐下赏雪的二人,霍霆戴着貂绒的帽子,玄色的袍子铺满金丝,外罩裘皮大氅,更衬得他肤色若雪,眉眼如画,尊贵非常。
霍玹在他左侧,身量与气度已与成年男子无异,若身旁站的不是霍霆而是其他男子,霍玹未必会显得逊色。
「木兰!」
霍玹瞧见我后朝我招手:「兄长说已许久未在府上用膳,恰巧今日我回来便让厨房做了一桌好菜,没有旁人,唯我们三个至亲之人。」
我与霍霆好几个月未见,我就算再不敢,还是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不知霍玹那句「至亲之人」是怎么敢说出来的。
三个人,一顿饭,吃出了两片天。
霍玹只管与霍霆有声有色地汇报近来做学问的心得,霍霆似很满意他的进步,神色松弛了些,偶尔赞许地点头。
唯我吃的像是一碗断头饭,别提多难受。
要散席时,霍霆从夏姑姑手上接过来两串用红线系好的金叶子分别递给我和霍玹:「那日我去况大人府上做客,见他给家中弟妹和晚辈都发了压祟银,忽想起我这做兄长的从来未给你们二人发过。今年除夕之夜我想必也是要在宫中过的,便提前些给你们。」
「兄长,这压祟钱未免多了些……」
我与霍玹一样,长这样大也未见过这么多金叶子。
霍霆大抵也觉得在关怀他人的时候是应宽和些,因而在望见我与霍玹满脸惊愕时,他的面容竟有些慈爱。
仿佛不久前险些送我上西天的人不是他。
这时有人进来报:「大人,徐将军府上的少爷和小姐来了。」
霍霆剑眉轻抬:「嗯?」
门外已传来姑娘甜美清脆的笑声,刚一迈过门槛就喊着:「阿迟,你回来了。」
一旁的少年出声阻拦:「媛儿,不得无礼,应先拜见参政大人。」
经少年提醒,姑娘向霍霆行了礼。
姑娘抬起头来,一双圆圆的眼睛蓄着满池秋水,会说话似的。娇俏灵动的模样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悦目之感,美得浑然天成。
许是我太久未出门,因而太久没见过这样鲜活动人的女子,一时有些愣了。
霍玹站起来:「庆璋兄,阿媛妹妹,快坐。」
坐下后,徐媛眨着如星子一样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霍玹道:「庆璋兄,这位是我多次与你提过的卢木兰。」
徐媛先一步握住我的手,接过话去:「我听说过,你是阿迟兄长的妾室,当年从茂县把他背出来的小嫂嫂?我还以为嫂嫂是位半老徐娘,却没想到这般年轻。」
我低头轻笑,霍玹从另一端把我的手从徐媛手中抢过去:「木兰是我还未过门的妻子,在茂县时我俩便是青梅竹马,她并非我兄长的妾室,都是坊间误传。」
徐媛脸上讪讪的,有些难看。
霍玹毕竟年少,找补时的几分急切、几分心虚我都看在眼里。
后来我走时,霍玹与徐庆璋仍在谈天,刚到门口碰上已经离席一会儿的霍霆从外头进来。
他一面抖落衣袖上的雪粒一面朝屋里看了一眼,望向我时似与我一样明了。
后来霍玹缠着我解释,我在院中不疾不徐地替山茶树翻土,他把在琅轩时如何与徐庆璋投缘,又如何机缘巧合认得了徐媛的事一五一十地托出。
见我不动,霍玹急了,一把将铲子从我手里夺走,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木兰,你这模样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若说生气,徐媛讽我时,霍玹并未让她得逞。
若说不生气,显得我又太不在乎今日之事。
我笑了笑:「阿迟,你本就是天资卓绝的才子,比当年的霍辛少爷有过之无不及。有姑娘爱慕你也属平常,找上门来我也不意外,无妨的。」
「无妨?木兰你压根是不在意的?」
「阿迟,我总不能为着这点事与你闹起来吧?徐姑娘不懂事,难道我也要不管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