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有木兰(23)+番外
如我今日身份,许多女子为了攀附都急着到我面前来出丑。
着实令人尴尬。
我对愚笨的女子确也没什么耐性。
卢木兰不同,她冷静,沉着,敢想且敢做,敢做还敢当。
哪怕是知道自己错了,也不找理由开脱。
我甚至怀疑若我不先一步把风雨压下来,她会为了不连累我与霍玹自己走进漩涡里去。
当年若梅嫂子的收留教养,为整个霍家种下一颗善因。
卢木兰其人也好似一颗种子,往再贫瘠料峭的地方一扔,也可野蛮生长。
对她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欣赏。
因而我起初并未想过要争夺她,即便我早看出她因霍玹而起的愁绪和失望。
世人只知我是天子最信赖的近臣,却不知权力傍身与责任同重,我常也会感到如芒刺背。
在为天子铲除异己时,同样会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是以多年来我并未有娶妻生子的打算。
那日我抄完彭家和周家回来,在院子的凉亭里见到卢木兰的那一刻。
我算是知道了霍辛所说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是什么感觉。
我与卢木兰好像总有一种感应,她靠在那里蹙眉打盹,我就知道是在等我。
她离我很近,垂眸时眉眼像微弯的月。
原来有人牵挂,有人关心,是这种感觉。
我故意做些响动出来,她眼也不抬一下地为我包扎。
那一瞬我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我让卢木兰想一想,真正想过什么日子。
我的确也想知道,她深沉又平淡的外表之下藏着怎样的内里。
然而我没有等到她告诉我答案。
皇上说,他已经昭告天下,霍霆死了。
那一刻我忽然有些松快。
我想以卢木兰洒脱的性子,知道我死了大约也只是难过一下,便会去寻天地间的自由日子。
颠簸半生,从吃不上饭的无名小卒到一国之相,本欲做权力的驱动者,然而事与愿违,终是成了权力的囚徒。
我与煜王、彭昭等人比,其实殊途同归。
我问皇上:「为何不真的杀了我?」
天子与我对月而坐:「朕还没想好。」
他又反过来问:
「霍霆,当日你与煜王战过后伤亡不小,但你手上还有兵,若振臂一呼,应有不少人会跟随于你。朕已命徐知远和周仁成二人率兵马等在京郊,又有两千黑甲卫候在大殿,但你仍有机会可以逃出孤布下的天罗地网,甚至可以在这之前就倒戈煜王。你可以彻底反了,与朕站在顶峰对决。
「你为何不?为何?」
看着帝王眼里有些扭曲的激动,我无奈笑了:「皇上是希望臣反,还是不反?」
「孤一直都在忌惮你们反,又一直在等你们来反。煜王觊觎孤的位置已久,彭昭也向他投诚,你为何不?难道孤错了?」
「臣从来不愿搅乱天下,天下乱,民众伤,臣不愿做此等祸国殃民动摇国本之事。如今的太平盛世,百姓劳有所得,幼有所养,老有所依,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试问臣有什么缘由可反?」
「逼你反也不反吗?霍霆,你还是朕认识的霍霆吗?」
「皇上认识的霍霆最初不就是一个小小兵卒吗,为了获得赏识,主动做你的马夫,为你挡枪挡箭,冲锋在前,都只不过是想要活得好一点。臣祖上虽没落,但无人做过窃国小人,即便你对臣猜忌,臣也不会因一己之私投靠煜王。」
帝王不太满意:「霍霆,你真这么想,那朕瞧不起你。」
我已是囚徒,还谈什么瞧得起瞧不起的。
他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勤勉清正的君王,兴许是身边说谗言的多了,兴许是想长生害的。
天下初定时,我们站在城楼俯瞰整个盛京,也曾有苦尽甘来的喜悦和肝胆相照的快意。
我终也明白共苦容易同甘难。
帝王并不懂得凡人的选择。
后来类似的问题,太后也问过我。
新君即位后,二十出头的张贵妃以太后的身份联合几个大臣把控了朝堂。
关押我的地方从地牢转到了一个偏殿。
太后来得比先帝还勤,她需要我为还不牢固的新政指明方向,替她分析朝堂上那些虎视眈眈的权臣有没有不轨之心。
起初她对我的「贡献」还算满意,甚至承诺等新君亲政后会放我走。
但女人做了政治家往往要的比男人还要多。
一日她趁暗摸上我的床铺,说她愿效仿始皇之母,更不惜让幼帝喊我一声「仲父」。
先帝在时我与他尚能对谈,落入这疯女人之手我实无话可说,只是道:「杀了我吧,赶紧。」
我讨厌愚笨的女子,更讨厌毒辣的女子。
约莫是被拒后有些失颜面,太后把她能想到的狠毒酷刑都用在了我身上。
我又从偏殿被关回地牢。
不出两月,就被折磨得站不起来。
她说:「霍霆,你这般模样哀家可就喜欢不起来了。」
我道:「你是不是吃了先帝的丹药才这么疯?」
「你什么东西,敢这么与哀家说话?」
太后气得打我耳光,从那后,她隔三岔五就来对我羞辱一番。
她高兴了,来打我一顿,不高兴了,照常也要打我一顿。
有日她来时很得意,她说:
「霍霆,你不听话,自有比你听话的人。哦,对了,他也姓霍,是石致清从茂县把他请来的。
「再有,听说当日你在先帝那里救下命来的女子也在茂县,成日疯疯癫癫恍恍惚惚到处给你招魂。
「哈哈,霍霆,你总算是有点反应了,不然哀家还以为你烂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