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宦(122)+番外
“哦?”那人挑起眉梢,“说说看。”
月慈道:“那姑娘模样生得好看,人又温柔谦逊,善良大方……”她拐着弯把自己夸了一通,最后总结,“我若是闻鉴,也会喜欢她的。”
对面:“……”
刘百会干脆地别过了头去:“……”
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也不知说什么,只好道:“老刘啊,你这外甥女……”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算了,能从那魔头手下活着就不错了,也别要求孩子太多。”
方才还严峻的氛围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如冰雪消融。刘百会敲了一下月慈的脑袋,道:“外甥女不懂事,给诸位兄弟添麻烦了。”
他一把拽住月慈的手,紧紧拽着,倒像是她会跑了一样,“你既然出来了,就不用回去了——各位,我先带这孩子下去安顿一下,晚些时候再来商议取那闻狗性命的对策。”
月慈被二舅不由分说地扯着走,被外面的风雪劈头盖脸地砸了个激灵。
“二舅,二……”
一顶尚带着点余温的斗笠遮了下来,盖住她的脑袋。
刘百会拉着她在巷子中穿行,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大半呼啸而来的风。月慈忽然不挣扎了,任由二舅拉着自己左拐右拐,最后从一户人家的后门钻了进去。
又是一座府邸,看起来还算富丽,刘百会像是来过这里,步履不停,拉着月慈进了一间屋子,才总算是松开她的手。
刘百会厉声道:“这几日你就好好待在这,若是敢踏出这房门半步,我就打断你这双腿!”
月慈当然不会听他的,当即将人喊住,直接道:“二舅,你误会闻鉴了,将军夫人她根本没有死!”
刘百会身形一怔,愣住了原地,月慈趁机语速飞快地同他解释:“从前有位大人被自己的妻子杀死,世人都说那妻子身中邪祟,后来她被送进梵天寺中驱邪,实则不然。闻鉴知道尉迟鸿此人心高气傲,唯我独尊,不信那劳什子的神佛,故将那名夫人和将军夫人调换,藏进梵天寺中。”
她急道:“不信你可以去梵天寺瞧一瞧,将军夫人她就在里面!闻鉴他……”
“月慈!”刘百会发出一声暴喝,目眦欲裂地回头紧盯着月慈,“我曾经以为你只是性子急躁了些,但尚能辨清是非对错,无论你做何选择,二舅我都鼎力支持。但你忘了自己对那家伙的仇恨了吗!忘了他曾对你做过什么了吗!?”
他几步上前,紧紧扣住月慈的双肩,“你不过出来数月,就变得如此鬼迷心窍,竟为了仇人说话!”
月慈迎着刘百会暴怒的目光,不惧道:“我已弄清月霞的死与闻鉴无关,他又怎么会是我的仇人!”
“他祸乱朝纲,就是天下人的仇敌!”
他深吸一口气,眼眶通红,遍布血丝,竟是月慈从未见过的可怖模样,冷哼笑道:“那闻狗与德亲王太后等人勾结,意图谋反,闻鉴便以将军的妻女做要挟,要将军听命行事。可笑!将军是何等人也,怎会受他威胁!偏偏房协之那小人——对,还有那小子,等解决了闻狗,老子非得将他也揪出来千刀万剐!”
他气得在屋内转来转去,像是要从哪里寻一把刀来发泄一下。
月慈不觉得自己认错了人,那日她见到了妇人平静时的模样,也见到她扑向自己时的狰狞,钟毓房中画像上的妇人,与其几乎没什么分别。不过是头发苍白了些,看起来更加老态了些。
于是她冷静道:“我还是信他。”
刘百会一双眼猛地摄住了她,下一瞬竟怒不可遏地扬手直接打向了那张脸。
月慈头上的斗笠掉了,
咕噜地滚向一边,委屈地躺在地上。
她却倔强地瞪着刘百会,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重复了一遍:“我相信闻鉴,也请二舅你信我一次。”
明明她已经说出了真相,明明答案就在梵天寺,可是闻鉴从前的戏演得太好了,深入人心,叫人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他一句话。
就像从前的她一样。
刘百会望着月慈,像是望着一个陌生,冷笑道:“你叫我如何信他,将军留给我的绝笔信中清清楚楚写满了每个罪人的名字,难不成你要我一一念给你听吗!”
月慈心中陡然一凉,此刻竟是连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了。
难不成真是她看走了眼,难不成自己又是被骗了?
可下一瞬她想起了花姑姑死前用最后片刻的清醒诉说的真相,也想起了闻鉴的那句:
——“不疼……”
——“你想做什么便做,天不会塌下来,即便塌了,还有咱家呢。”
于是月慈甩了甩头,固执道:“二舅,这次确实是你错了。”
刘百会这回倒没有反驳,只是神情更阴沉了些,怒气都囤聚在眉宇,似乎幽暗的汪洋大海,将要掀起万丈高浪。
他沉默地攥着月慈走到屋子里的一角,那角落的墙上竟然有一截铁锁扣。
月慈惊呼道:“二舅!你要做什么!”
她下意识便想反抗,刘百会低吼道:“你若敢用针对我,我和你舅母便当没有你这个外甥女。”
月慈手中的袖箭和银针一起缩了回去,她被扣在墙上,刘百会再三检查她逃脱不掉,才道:“好好待着,明日子时后若我没回来,你便回去告诉你舅母,说我……说我对不住她!”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背身而去,还未将手碰到房门,外面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刘百会对来人毫不惊讶,甚至拍了拍那人的肩,叹了口嘱托道:“泽宣,这孩子就暂时交给你照料了,务必不要让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