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宦(133)+番外
“他将假死一事告诉你了?”
月慈沉默一瞬,才答:“没有。”
几日前她收到闻鉴死讯的时候,是真的以为他死了。
皇帝要闻鉴死在百姓面前,随后将其尸体焚之以宣天威,但月慈不信。
她说:“我来此只是想赌一把。”她撤了袖箭,“如今看来我赌对了。”
尉迟鸿失笑摇头:“赌一个必死之人还活着,你……”
“不,”月慈漠然打断他,“我赌的是你。”
这回尉迟鸿笑不出来了,他怎么总是会被这个人三言两语就噎回去。
好奇之余忍不住盯着月慈又看了许久,见她姿色虽是上乘,但皇帝什么美人没见过,也并无太大动容,只是对方那双眼睛十分明亮干净,像是雪山之巅最圣洁的天池。
月慈……
他低喃了一句这个名字,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你可真是个土匪,一出现就从朕身边抢走了两个人。”
月慈皱眉:“什么两人?”
尉迟鸿却没解答,只恢复正色道:“朕也不知闻鉴在哪。那日的高台下有机关,火烧起来后他会掉到高台之下,但事后朕派人去寻时,却没发现他。”
月慈声音沉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尉迟鸿莫名心虚,不敢再看那双眼睛:“对闻鉴恨之入骨的人太多了。”
意思是有人看穿了他们的计划,在尉迟鸿之前先一步将闻鉴带走了。
月慈原本安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她干脆利落地转身,推开窗子后将两指并入唇中,发出一声哨响。
一只黑影扇动着翅膀从夜色中飞来,堪堪落在她的肩上。
“初一?”尉迟鸿惊道,“它竟听你的使唤。”
月慈慢悠悠道:“不仅是它,还有黑鸟卫。”
黑鸟卫是闻鉴一手打造的死卫,他们都接到过死令,若闻鉴不在,一切当以月慈命令为主。如今时局已变,黑鸟卫其实已经不能再算是飞鸟阁的死卫,但他们仍忠心耿耿守着月慈。
月慈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初一的脑袋,低声道:“跟我一起去找他吧。”
初一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噜的怪声,难得乖顺地反蹭了蹭她。
两道黑影重新没入了黑暗中,消失不见。
——
三个月后,澧国一处偏远的小镇上。
已经是四月天了,冬雪融化后柳树抽芽,焕发了一道新绿。这个镇子喜欢栽种柳树,一眼望去绿意盎然,倒叫人惬意舒心。
然而某个巷子的拐角处,几个男人正在柳树下殴打踹骂着地上的人,那人一头灰发,整个人被一团烂簿裹着,将自己尽力蜷缩成一团,被打的一声不吭。
其中一个穿着华服的男人朝他啐了一口,骂道:“臭乞丐,色胆包天,他娘的敢摸老子的女人!给老子打!打死了也不要紧!”
身边的家仆们一个个下着重手,没一会儿那灰发乞丐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
家仆道:“老爷……他好像真的要不行了,咱还打吗?”
男人还未说话,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妇人立时走了过来劝道:“好了别打了,我看他好像还是个瞎子,约莫也不是故意的,咱们走吧。”
那人这才轻哼一声,又在一动不动的乞丐身上补了一脚:“算你小子命大。你们几个,把他随便拖到路边自生自灭就行了。”
他大手揽过妻子的肩,“走吧阿慈,回家!”
那乞丐不知是听到了什么,脑袋又动了动,挣扎着从枯乱的发丝中抬起头来。那张脸上满是尘埃混着脏污的血,眼睛中结了一层灰翳,却固执地望向两人离开的方向。
家仆在边上叹气道:“好了,别看了,再看咱家夫人也不是你的。”
几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拖到街边,没再管他。
闻鉴其实感觉不到多少疼,离开月慈的这段时日他受到了太多折磨,许是冥夜毒那点浅薄的余毒又被勾了出来,他五感又开始渐渐消退。
最先便是触觉,这至少让他不会太过难熬,如今四感皆消,听觉也变得模糊,离消失不久了。
闻鉴安安静静躺在角落里,心想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尽头。
他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的最终结局,这种倒是也在意料之内,只是不知道月慈怎么样了,会不会真像她曾说的气话那样,回到慈悲村后找一人成亲生子,然后忘却关于他的一切?
闻鉴艰难而僵硬地用身上的破衣服擦了擦手,随后将手摸进怀里,掏出了一个干干净净的香囊。
这是他
唯一干净的东西了。
他小心翼翼将香囊凑到鼻下轻轻嗅了嗅。
嗅觉早已消失,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熟悉的苦药香气,于是舒展眉头,开心地咧了咧嘴。忽然,他隐约听到天上传来一声奇怪的鸣叫,笑容顷刻凝固在了唇边。
面前似有一阵微风拂来,如同温暖的春风融化了冰冷的冬雪,于是开出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生机盎然的竹林。
闻鉴在最先恢复的听觉里,听到了慈爱的声音,那声音让他活下去,而这一刻,他在最后慢慢消失的听觉中,又听到了故人的声音。
那声音与忘川河上摆渡的人不谋而合。
她说:“我不是来渡你的,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她说:“找到你了。”
——【正文完】
第65章 番外——婚事与她纠缠生生……
又是一年初夏,落雨过后山林间缭绕着一层云雾,慈悲村便坐落在云雾深处。
刘百会一大早连摊都没出,两手抱着双臂,坐在堂内一脸严峻盯着坐在面前的一男一女。月慈被他盯着有点不自在,率先打破沉默道:“二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