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宦(33)+番外
月慈松开握着匕首的手,满手鲜血淋漓,她粗重地喘了两口气,心脏在胸腔中跳动的厉害。一方面是为自己方才差点身死,另一方面是为自己又杀了一人。
没事的月慈,他跟许达相差无几,杀便杀了。你不杀他,他便是要杀你的。
月慈沉沉吐出一口浊气,再次抬眼时,眸中只剩一片冷然。
起风了,清冽的山风从谷中穿过,再灌进这洞穴之中,似乎连难闻的血腥气都被冲散了不少。
她在心中已经宽慰过自己:杀许达,是为仇恨,现在这般,是为了自保。
医者虽有仁心,面对生死时却也能选择做一个普通人。
“大哥!”
还在负隅顽抗的尖嗓门和老二见到大哥倒下,纷纷红了眼死盯着暗处的女人。
“臭婊子!你敢杀我大哥!我要你拿命来!”
两人一时放弃了对付官兵,转而朝月慈奔去。另一边,房协之也再次拉弓,对准了月慈。
直接射向洞口那人,他并未有十足把握,但只要射向那个女人,就一定能逼那人露面。
到底是人是鬼,一见便知!
双方危险逼近,刀箭皆闪着凛冽的寒光,利器与空气摩擦撞出一片低低的嗡鸣,如同生死边界的呢喃。
月慈不会武功 ,自然躲不过这双方来袭。
然而她嗅着空气中,夹杂在血腥气间极浅极淡的草药香,忽地大呵一声:“钟耳!”
正与黑鸟卫从旁观望的闻鉴望着洞内的一幕幕,不知想到什么,忽地低笑了一下。
他似乎错了,此人身上的倒刺和剧毒并非由他所栽培,而是其天生便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她不会折断,只会向死求生地盛开。
“来了。”
第17章 喜欢不会错的。月慈……
不会错的。
月慈从小便是闻着药材味长大的,那隐匿在风中的气味虽浅,却令她感到无比熟悉。
她站在原地无需移动一步,比敌人更快赶到的是一道石绿的身影,抬手用剑一拨,便将直冲月慈面门而来的长箭又一次拦下。与此同时,几个黑衣人从暗处蹿出,动作迅疾地将剑直插那两名山匪的腹部。
尖嗓门和老二的身体徐徐倒下,与其他山匪的尸体融为一片。
月慈望着眼前那张如谪仙般的面容有些出神,对方接过旁边黑衣人递过来的干净方巾,随即冰凉的手轻轻拉起她,用方巾轻柔而小心地擦去她手上的血渍。
偶尔,那微凉的指尖会轻轻擦过她的肌肤,便将血液带来的灼热顷刻带走。有那么一瞬间,月慈觉得自己像是在他手中小心翼翼处理的,生有倒刺的药草,只是他的动作却比那时要更加小心细致。
不知是不是苦草的汁液渗进了血肉里,月慈感觉心里有点痒。
另一边被忽视已久的房协之只能看着男人的背影,见这两人都把他当成空气不理会,一时面上多了几分恼怒。
喊着:“喂——都要死了还腻腻歪歪呢!那个男的,转过身来!谁给你的胆子连本将的箭都敢拦!”
闻鉴却不理,慢条斯理地将月慈的手擦拭干净后,静静抬眼盯着她。
月慈被那双眼睛盯得一惊。
明明没变,又好似变了,那双薄薄的眼皮下,漆黑的眸子看着要比以往更加深沉淡漠,如同回到了他们第一次正式初见时,他将短匕抵在她的脖颈前。
可男人只是眨了眨眼,那股浑身散着的陌生与疏离忽的散了,便又再次像是钟耳。
只是钟耳从未用过这般眼神看她,幽深绵长,像是在细细品鉴一件精美的玉器。可他人品鉴不过是欣赏,钟耳的目光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侵占,如同小孩子得了喜欢的物什便要攥在手里。
月慈被这古怪的目光看得一下子愣神,很快,闻鉴又拉着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是苦草。
月慈沉默了一下,手腕翻转,搭上了闻鉴的脉,明显能感知到那些原本被毒素淤积堵塞的地方已经通畅了,就像是一条豁然开朗的路。
闻鉴静静盯着月慈的脸,牵起一点唇角,似是在等她发问。
于是月慈便问:“你是朝廷的人?”
“是。”
“你要走了?”
“是。”
月慈顿了顿,语气发紧:“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对方却对此避而不答,于是月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钟耳已经走了。
被忽视已久的房协之低低咒骂了一声,随即大声喊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转过头来!否则本将便要……”
闻鉴眉宇间一闪而过被打扰的不耐,但他还是大大方方回过头去,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脸。
房协之原本存着一肚子的狐疑,在这一刻蓦地散了,下意识夹紧马肚,惹得那马仰颈长嘶,好不容易才慌乱拉紧了缰绳,使其安静下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你不是已经……”他结结巴巴开口,全无先前的倨傲,不亚于是见了鬼。
闻鉴哂笑道:“底下无人相伴,太过寂寞,我便同那阎王商量了一下,回来寻几个人陪我下去。如何,中郎将可愿随我走一遭?”
房协之顿时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青,甚是好看。
闻鉴对他曾有提携之恩,不过他对此人半是嫌弃半是畏惧。嫌弃是为阉人,畏惧却是因为此人行事疯癫诡祟。
曾有朝臣明书上谏,称闻鉴此人断不能留,陛下却不知因何将此驳了回去。那闻鉴听说后,也不知是不是怀恨在心,不久便听闻那大人毙命于家中,死状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