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宦(74)+番外
可闻鉴不满的是,她所形容的生死里都没有他的存在。
大仇得报后就要抛下他了么?
闻鉴唇角绷直,神色冷了下来,心中如觉抽出数道黑暗的藤蔓,想要以此紧紧缠绕她,哪怕代价是用血肉去灌溉。
他将拳收紧,稳了稳呼吸,不以为意道:“往年被送进飞鸟阁的女子数不胜数,我记性不好,对此没有印象。”
月慈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却是意料之外的平静道:“好,我知道了。”
她转身就走,左侧的肩头透着点血色,是以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
直到那道背影推门而离,闻鉴才堪堪收回目光,将手抚上胸膛前的伤口。
心想着,阎王殿前这一趟算是没白走。
这一刺叫他回忆起许多,也看清了许多,从此往后,必然不会轻易放手。
——
月慈回到屋内,先是在铜镜前呆坐良久,然后才褪去半边衣裳,露出肩头的咬痕。
闻鉴咬的不深,堪堪擦破皮肉流了点血,在葱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月牙般的痕迹。
面前摆着几个小瓷瓶,月慈对着镜子给伤口上了止血的药。
处理好后,她躺在床上却是盯着头顶柔软垂落的帷幔,难以入眠。最后不堪重负,只能拿银针扎了自己的穴位,强迫自己昏睡过去。
梦里,她站在长长的甬道内,两侧是高耸的红墙,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昏暗的天,正在落雪,她听到乱糟糟的打骂声,就在不远处的拐角,于是踏着雪靠近,看见红墙下趴着一名衣裳单薄的孩童,他的身边还围着几个人,看衣裳像是宫里面的太监。
月慈这才恍然大悟,这里是皇宫。
那些太监神情戏谑,用脚踩在孩童的头上,将他的脑袋埋进雪堆中,咧嘴发出尖利的笑声。
“瞧这孩子,饿了都不知道吃东西,还得咱亲自‘喂’他。”
孩童生满冻疮的手握紧了,一声不吭,也并不挣扎,像是已经习惯了。
另一名太监饶有兴致盯着他匍匐在地的姿势:“还别说,瞧他这样子,可真像一只要死的哈巴狗,让人忍不住想踹上两脚。”
冰雪中弥漫着掩盖不住的恶意,天地寂白,唯有这一角流淌着污秽。
月慈忍不住好奇那个孩童的样貌,她心中有种强烈的直觉,而这种直觉在孩童被人救下后得到验证。
一个约莫四五十,身着绯色宽袖圆领朝服的男人从宫道另一头走了过来,那些太监
远远见了他的身影,顿时作鸟兽散。
男人将孩童从雪地中扶起,彼时他已经快要冻死过去,手上和脑袋上流下的血水被冻成坚冰,模糊了他的五官,唯有鼻尖上那点小痣意外的尚且清晰。
月慈呼吸一顿,同时她意识到那个穿着朝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柳行云。
柳行云叹息一声,将幼年闻鉴抱了起来,无所谓对方身上的污秽,他抱着他朝宫巷一头快步走去,两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风雪中。
月慈的眼前模糊了,亮眼的白转瞬而过,天似乎黑了下来。
不对,不是天黑。
她后知后觉自己站在一个地牢内,三个赤条条的男人被捆着双手挂起,他们的嘴巴被针线缝了起来,身上遍布血痕。
他们每个人都被不同花样折磨着,第一个人被人牵着的疯狗啃咬,第二个人的双脚被人强行按进烧红的炭火之中,第三个人的耳朵被割掉又缝在了头顶上,尾椎也被缝了一条狗尾。
没有痛苦的尖叫,只有低低的呜咽,他们眼中流出血泪,只将眼狠狠瞪着对面。
黑暗中安安静静坐着一个人,架着腿,一手撑着脑袋,整个人被黑袍包裹在内,脸也埋没在昏暗的阴影中,只有危险的肃杀之气蔓延周身。
月慈认出被挂起来那几个是先前雪地里的太监,那坐在黑暗中的那人……
月慈扭头望去,对方似有所感,竟也慢慢转了眸子,似是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刹,月慈心中一震,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她像条濒死的鱼,张着嘴呼哧喘了好几口粗气,心跳才慢慢趋于平静。
她竟然梦到了过去的闻鉴,那个差点死在雪地中的孩童长大后报复了所有曾经欺凌过他的人。
虽然是梦,但月慈觉得确实是闻鉴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若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的。
可柳行云呢,他做错了什么?
闻鉴已经承认杀了柳行云,所以那个叫李尚的家伙只是个幌子,也许像这样的事还发生过很多。
月慈其实对这些并不关心,她从来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闻鉴既然不愿意告诉她真相,没关系,她可以换个人问。
第37章 喂我“以后都换我来见你”
要找青雀并不难,到了白天,月慈抬头对树枝上初一喊了声:“去把青雀找来。”
初一歪着头,看上去不情不愿,却还是飞走了。
小菊正好在院内修剪花枝,闻言道:“姑娘既想找青雀大人,何不去楼阁。据说前日掌印遭人刺杀受了伤,青雀大人此刻必会守在那呢。”
当日所为皆在楼阁,除了黑鸟卫外没旁人知晓此事。
只是来来往往的大夫都有人瞧见,为了防止引起其他祸端,消息便被封锁,对外只宣称是闻鉴遭人暗算。
闻鉴此人树敌太多,遭人暗算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怕是只有他死了,才会有人乐得跳起来。
月慈还没开口,倒是那个叫小蝶的接过了这话,笑道:“说起这青雀大人和掌印,你们不觉得他们俩有些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