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119)
此事如雁过无痕,没有在雍殊心中留下太多痕迹。他已经有十五天没有见过阿瑶,他离开雍国那一天,她迷迷糊糊地从被衾中醒来,抱紧了他的腰说道:“早日回来,我等着你。”
只是他还未踏入岍邑,便看到了传来的书信内容。
第80章 铜镜
阿瑶在房中哼着歌谣,她今日出门逛了一圈,不出所料地听到了许多议论王姬和雍殊的话语。拨乱反正令她感到轻松愉悦,镜子中出现她嘴角上扬的脸。
她凑近铜镜查看脸上的伤痕,过了四天,脸上还有浅浅的印记,她有些烦恼地触碰伤痕。那时的情绪冷静下来后,她便有些后悔了,如果被父亲知道,或许又要惹他担忧。
身旁的案几靠着墙壁放置,案上有她找寺人禽要来的朱砂,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调制而成,能够绘于肌肤上而遇水不化。
阿瑶拿起朱砂旁边的毛笔,笔尖轻蘸红色颜料,她一
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地在伤痕上描绘花瓣,以此覆盖它们的存在。
镜面看得不太清晰,阿瑶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贴上它了,未注意时笔杆撞到镜面歪斜而下,划了一道蔓延至耳垂的朱红痕迹,笔尖沾着的朱砂也甩了几滴在镜面上。
阿瑶将笔搁下,手指抹去镜面朱砂后,她看到了伫立在身后的人影。
她神情一愣,她竟不知道雍殊是何时进屋,又是何时站到她身后的。
近日春雨连绵,从早到晚都看不到一丝阳光,为了画得清楚,阿瑶在镜子旁点两盏铜灯,灯盘中的火焰让她看到了雍殊的脸,还有他左手中的一个漆红木盒。
她跪坐在地上,身前半人高的铜镜立于地面,完全照出她倾斜向前的上半身与因动作而愈显纤细的腰肢。
阿瑶呆呆地看着铜镜中的人,随着他的走近,镜子无法照出他的全身,她的视线从镜面移动到雍殊脸上,因为他的靠近而不得不抬头才能注视他的脸。
她见他半蹲下来,她平视着他问道:“你不是还有两天才会回来吗?”
雍殊等着她将话说完,才将她压在身后的案几上,盛装朱砂的瓦片掉落在地上,毛笔滚动几圈停在铜镜下。
阿瑶呜咽着推动他的肩膀,然而他很快将她的手腕钳制到头顶。
她听见唇瓣相贴的声音,像她前几天蹲在河边,河岸上妇人浣洗衣物时发出的水声。
她在被掠夺呼吸的仓皇中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她的脸泛着与平时不同的红色,脸上的朱砂已经被蹭得晕染开来,而他的手指抵着朱砂以下,迫使她不断仰头承受。
许久,雍殊离开了她的唇,他的手指压在她脸上未干的花瓣上,指腹抹开颜料后,露出底下不同颜色的几道痕迹。
“谁抓的?”
阿瑶颤抖着睫毛看向他,余韵仍在,她的呼吸断续得不像话,被松开手腕的手臂下意识垂下,攥紧腰下的布料。
她的反常令雍殊伸手查探,待发现原因后,他埋首在她脖子上,笑声传入她的耳中。
阿瑶不想理会他笑出声的原因,她也希望他不要继续。因此她继续回答他的问题,声音轻微地落下:“我自己。”
随后她的睫毛又是一抖,那只还未离开的手,像她刚才擦拭镜面的朱砂一样,试图擦去一些痕迹。
“上次是咬破嘴唇,这次是抓伤脸颊。”雍殊轻咬了一口她的嘴唇,问道,“下次是什么?”
她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努力维持语气的平静:“你先离开。”
阿瑶现在又觉得身旁的铜镜太过清晰了,以致于她能看见雍殊的每一个动作,当他的右手出现在镜中,左手拿出手帕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她眼睁睁看着他的右手与手帕消失在衣摆下。
她咬紧了下唇,雍殊手指压下,阿瑶察觉他的警告,不情愿地松开牙齿。
隔着一层光滑的绸缎,她其实不太能感受到他指腹的纹路。
阿瑶看向铜镜,朱砂溅落到镜面后有点难以擦拭,她没有使用手帕,想用手指将它擦干净,因此朱砂被涂抹开之后,从它的形状可以看出她当时用了两根手指。或许应该使用手帕才能完全擦去,但是她知道即使隔着一层布料,也是能够看出她使用了几根手指的。
镜面的朱砂痕迹被完全擦干净之后,阿瑶不想再见到雍殊,即使是镜子中的他也不能出现。
他匆匆回来,阿瑶以为他是知道了流言的事情,着急回城处理。只是看他这副模样,好似半点也不担心。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他仍在坐在书案后面,笔耕不辍地写着什么。
“你没有听到流言吗?”阿瑶试探地问他。
“听到了。”雍殊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她,脸上露出笑容,“被骂了一路。”
他见到阿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他们敢当面骂你?”
她为他打抱不平的语气,让他一些还未完全生出的疑虑消失,雍殊解释道:“他们自然不知道我正经过,只是骂我的人太多,我走到哪里都能听见。”
他见她嘴唇抿紧,随后反应过来不能咬而松开:“想清楚抓伤自己的缘由了?”
方才他追问时,她只是沉默。
雍殊这么在乎她的脸。阿瑶观察自己脸上颜色难看的药膏,心不在焉道:“心情不好罢了。”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又看见雍殊手中出现那只木盒。
他在她面前打开了它,里面静静躺着一对耳珰。
阿瑶努力克制自己的呼吸正常,不让他看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