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118)
“王姬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祁硕踌躇道,“可以和我说,或许我能解决。”
阿瑶透过水面看见了他担忧的神情,“你喜欢我,也是因为这张脸吗?”
未待祁硕回答,她说出了今日的目的:“你将我……”
阿瑶反应过来,改口道:“你将王姬和雍殊从来都不合的消息放出去吧,就说王姬从来都看不起雍殊,在洛邑时不仅言语羞辱他,还时常鞭打他,也曾经将他推入冰冻的河流中,想杀了他,很多次都想杀了他。”
她不在意他的回答,这让祁硕意识到,她的问题并不是因为他产生。
阿瑶掬起一捧河水,将祁硕凝固在河面上的惊讶面容搅乱,她语气平淡道:“这是真的。”
漫长的沉默中,耳边只有远处的欢声笑语与流水潺潺,祁硕寻回理智,劝说道:“可这样做,王姬的名声会受影响。”
“影响便影响了,名声于我,好像也没有什么用了。”
她的眼前闪过父亲震惊又担忧的眼神。身为天子,他费尽心思才维护了她摇摇欲坠的声名,但如开始腐朽的空中楼阁般,即使不断修,依旧无法阻止它的崩塌。
祁硕并不清楚她这句话的意思,在他眼中,王姬高不可攀,世间所有溢美之词都无法赞美她的高贵和美丽,她不该染上任何污点。
他本能地不喜欢她此时的语气,好像一枚宝石落入泥泞中的自暴自弃。
“你只需要传出这些话就好,剩余的会有其他人帮忙处理。”阿瑶拍去裙摆沾上的尘土,而后站了起来,她往城门走去,经过他的时候脚步轻快,和方才语气惆怅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祁硕目送她的背影逐渐消失成一点,他走到阿瑶方才停留的地方,他同样蹲下,身旁的芦苇扫过他的脸颊,水面中他的迷茫清晰可见。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王姬。
难道他的喜欢是镜花水月吗?
不出两天,关于公子殊和王姬的流言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传遍岍邑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有往城外蔓延的趋势。
雍衡行走在街道上,听着食肆中聚集的人群情绪激动地议论,这样恶毒的女子怎么能当未来的君夫人,而软弱的公子又如何能继承君位?
雍国危矣!
雍衡回府时,见到门口来者不善的予缇,他此时的心情很好,面对这个讨人厌的妹妹时脸上带着笑容:“真是稀客。”
“是你做的吧?”予缇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她急匆匆赶来,额上带有汗水,脸颊因愤怒而染了红晕。
“予缇,你不要胡言乱语。”雍衡耸耸肩,很是幸灾乐祸道,“可能是哪个知道旧情的人来到岍邑,听到了所谓王姬和雍殊青梅竹马的故事,看不下去才将实情公之于众。总不能因为你喜欢利用流言煽动人心,就以己度人认为我会用同样的手段吧?”
予缇已经笃定雍衡是幕后推手,她拉着雍衡的手臂便要往外走去:“你和我去见太宰,和他说清楚一切。”
如今父君和阿兄都不在雍国,只有太宰有能力阻止一切。
雍衡用力推开她,他掸了掸袖子,骂道:“是你自己美梦破碎,何必迁怒我呢。”
她以为尘埃落定,多年不安的心终于落定,但在下一刻却又跌落悬崖,这怎么能让她保持冷静。
予缇被他推得差点摔倒,她勉强稳住身形,袖口中的匕首抵着手臂。她的父君只剩下两个儿子,只要雍衡死了,父君便只能立阿兄为世子。
雍衡甩动广袖,抬头时看到她手中的寒光,心中一凛,他慌乱躲到侍卫身后:“如果你伤了我,鲁侯还会娶你吗?”
予缇拔了一半的匕首顿时卡住,一路上走来,她听着耳边的议论与贬损,满脑子充斥着将雍衡杀了的念头。她从前就很想杀了他,小时候在宴席上父君只将他唤到身边,他洋洋得意的模样令她恨得想尖叫。
趁着她动作停下,雍衡奔回门内,他命侍卫将门关上,因惧怕予缇冲动,他解释道:“真的不是我!”
雍衡没有说谎,初闻这来路莫名的流言时,他有过加一把火的心思,然而有人赶在他前面动手了。这让他欣喜若狂,认为是上天也在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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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盟上,各国约定了出兵日期,盟书沉下河底以示天地鬼神之后,诸侯携带副本回到各自的国家调动军队。
在回雍国路上,雍仲廪眺望已经模糊的彭城,它淹没在连绵丘陵中,晨曦雾气缭绕,远远看着是一副山河秀丽的美景,仿佛每个早晨都会如此安宁。
他在宋国几日,便看出了宋国内部的问题,最终不管是世子还是太宰占得上风,宋国都免不了一场动荡。
“士常在担忧什么,寡人一清二楚,你难道没有同样的忧虑吗?”雍仲廪看着身旁的儿子问道。
“父君自有安排,儿臣心中清楚。”雍殊答道。
雍殊的声音传入雍仲廪耳中,他看着雍殊恭敬的眉眼,忽然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坐以待毙。”
“士常杞人忧天。”雍仲廪似是而非道。
作为一国之君,他自然清楚哪个儿子适合当国君。只是和声妫同床共枕多年,雍仲廪偶尔会对她产生怜惜之情,她既自卑出身,又担忧唯一的儿子无人照料。
宋国一行,他看得明白宋国的问题,仿佛一面镜子,也看到外人眼中的自己。
他做出决定:“我准备把桑邑封给衡儿。”
这出乎雍殊的意料,桑邑虽然不贫瘠,但也不是膏腴之地,他原以为以父君对雍衡的宠爱,至少会封给他更大的城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