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121)
他对雍殊本人没有敌意,只是一想到他将与薇姬成婚,姬灿便难以抑制不断加重的恶心感。
“雍仲廪既派你带领军队,想来是要把雍国交给你了。我那个妹妹,会是你的妻子。”他想起薇姬,心中恨意更甚,“她小时候常在夜里进入你的屋子,与你同榻而眠,生来便不知羞耻。”
雍殊眼神冷下,帐内闷声响起,姬灿腹部传来剧痛,很快喉咙中溢出血腥之味,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液,余光看见滚在地上的杯盏,是雍殊掷出的。
能让一个曾经抛弃她的男人维护她,他那个好妹妹恐怕已经上了这男人的床榻。
姬灿凝视手中的血迹,他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出言叫住雍殊:“雍殊,你不想知道她出嫁前的事情吗?她有和你说过,她十分抗拒去雍国吗?”
雍殊停在门外,军帐掀起的门帘没有盖下,因此姬灿知道他在等待没有听完的话。
雨天不利于出兵,四国联盟在连绵的春雨停歇后才对姬灿下了战书,此时阳光照在雍殊的脸上,与寒冷一般难以忍受的,是中午过于灼热的阳光。
姬灿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在洛邑过得不好,如果没有薇姬,你不过是一个不惹人注意的小国质子,你的生活平静普通,只需要等回国的日子到来。
“可因为薇姬看中你,你受到了很多人的嫉妒,备受他人折辱,就连薇姬也像对待一个奴隶一样随意处置你。未来的雍国国君,却要忍受枕边是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
“或许她到雍国后对你表现得有所不同,这才蒙蔽了你的双眼,但那不过都是她的权宜之计。在薇姬心中,你和一条狗没有什么区别,她认为父王将她嫁到雍国是对她的羞辱,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受辱,为此她出嫁前被父王关在屋子中。
“她的送嫁队伍为何有那么多侍卫,他们都是父王为监视她派出的,后来这些队伍中的侍卫和媵妾都遭遇船难而亡,或许他们死于薇姬的记恨,她一向残忍,不把人命当回事。”
雍殊平静回道:“这我和她的事。”
姬灿嘲讽地笑出声,他盯着雍殊的背影:“那你知道赵默吗?”
雍殊闻言回头看向帐内,他的身后是大片明亮的阳光,这令姬灿无法看清他的脸色,只听到他问:“薇姬敬重你,可你好像不想她在雍国好过。”
无论姬灿说得再多,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挑起他和薇姬的矛盾。
姬灿不日将成为阶下囚、刀下魂,雍殊本以为姬灿想见他是为了活命,可他话里话外全是薇姬,好似他对薇姬的恨意已经浓烈得超过对生命的本能渴望。
姬灿不是一个可以随时放弃性命的人,战场上他摔落在地,脸上尽是对死亡的畏惧,在还未看清他的脸时,姬灿早早地出声求饶。
雍殊的话令姬灿剩余不多的理智消失殆尽,他仿佛受到刺激一般挣扎着爬起来,手腕上的铁链砸在地上,又被他踉跄着提起来,青筋盘绕的脖子上,他的神情扭曲,眼睛血丝密布。
“她敬重我?她杀了我妻子!你知道她怎么杀人的吗?”
姬灿回想起自己打开黑色柜子后看到的场景,几欲作呕:“薇姬割断了她的脖子,把她藏在柜子里,整整十三天,尸体腐烂的气味散出来后,才被侍从发现,她和死人在同一个屋子生活了十三天!”
守在军帐外的军士听到冲突忙冲了进来,将明显不正常的姬灿桎梏在地上后,军士请求道:“王上要求姬灿到洛邑受刑,眼下他不能受到刺激,还请公子先离开。”
雍殊走离军帐时,还听到身后姬灿不绝于耳的怒骂,在骂声中夹杂着几句仿佛忧伤的不解。
“我对她那么好,我是那么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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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军大胜的喜悦在雍国传递的同时,雍仲廪将公子衡的封地定在桑邑,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封邑,只是国都岍邑的五分之一,没有超过周礼规定的最大封邑规模,严谨地遵从礼制,这令许多人感到意外。
封邑定下意味着雍衡与君位无缘。他去见了自己的生母声妫,语气焦急且埋怨:“阿娘不是说父君十分重视我吗?他现在把我踢出岍邑,分明是担心我阻挡了雍殊的路。”
声妫轻拍雍衡的后背安慰:“你父君和我介绍过桑城,桑城远离军事要地平末,处于岍邑后方,是最安全的城邑。他说天下会越来越乱,雍国免不了兵祸,所以把你放在桑邑他才能放心。”
雍衡烦躁地挥开她的手,到了这种时候,他的生母依旧单纯,父君说什么她便相信什么,无法帮上他什么忙。
他气愤道:“父君是放心我不与雍殊相争罢!”
“衡儿,你小声一点。”声妫闻言吓了一跳,她紧张地走到门边将门扉拉紧,嘱咐道,“你父君如今身体不好,听到此言恐病情加重。你父君是看重你的,这才想让你过得顺遂一些。”
是啊,父君一向看重他,小时候他所学内容皆由父君亲自教导,十五岁进入泮宫学习后,父君也时常检查他的功课。更不用说父君担忧他生母身份不高,让陈国太夫人成为他的外祖母。
“父君一向看重我,他现在匆匆给我定下封邑,肯定是上次他们离开雍国之后雍殊和他说了什么,雍殊一向卑鄙,是他动摇了父君的想法。”他捕捉到声妫话语中的异样,接连发问,“父君正病着?他的病更重了吗?”
声妫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心中想通了,冷静下来后在关心雍仲廪。雍仲廪一直隐藏自己身体的实际状况,病情少有外人知晓,除了在身边照顾他的声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