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127)
如果在洛邑时她知道雍殊将会离开她,她会更加残忍地对待他,直到他不再生出逃离的心思。他会与她一样吗?当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他能否容许她的存在,会不会与巫女一样抹去她的记忆,让她成为一个无知无觉的观赏物。
-
与阿瑶猜想的一样,这座住宅有着她不知道的通道,它让屋里总是出现不同的人,又让雍殊经常消失。
雍殊做好了雍衡会谋反的打算,想要利用谋反行为彻底消灭站在雍衡那边的势力。
刚开始很顺利,只是两天之后他们的计划开始受阻,雍衡仿佛能够提前预知他的行动一般。
“公子身边,是否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计划?”
雍殊听着他们的议论,眼眸渐渐黯下。
第85章 “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阿瑶听见耳边的一道声响,与梦中灯盏倒下发出的声音如出一辙,像是绷紧的弓将要射出箭矢时,弓绳突然崩断得猝不及防,因此一心瞄准目标的弓箭手,她的心弦也漏了一拍。
阿瑶从被褥中惊醒,她撑着床板坐起身,锦被因她的动作从床榻边缘滑落。她感觉脑袋胀痛,仿佛有人拿着尖锐之物在不断捶打,但她顾不上疼痛,眼神警惕地在看向漆黑地床外。
青色床帐静悄悄地垂落,两旁金钩浮着微弱的光亮,她等了许久,没有脚步无声的靠近,也没有突然挑开帷帐的利刃。
那一道在寂静中轰然出现的声响,好像只是她的错觉,是她将梦境与现实混淆的后果。
她掀开青色纱帐,让月光照入床榻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在床上,身旁的位置已经如月色一般寒凉。
阿瑶踩在地上,脚尖踢到了什么物品,她听见它滚落几圈之后停下。
她点亮了床边的一盏灰陶灯,手捧着灯盏下用以支撑的螭蛇手柄蹲下,荧荧光辉照亮了脚边方寸之地,是一顶发冠掉下了。
将它摆正之后,阿瑶凝视着关闭的房门,门栓被抽了出来,倾斜地挂在门后,在歇下前,是她上前将门栓推上。
暗道不在这间屋子中吗?
她走到房外,左边爨室正好有人出来,风吹动他系发的发带。
“你怎么出来了?”雍殊问道,他说着转身将门扉合上,挡住了阿瑶看向室内的视线。
阿瑶收回目光,头痛令她的视力有所降低,雍殊走近的身影偶尔也会模糊成重叠的几道影子。
“睡醒见你不在,所以出门看看。”阿瑶抬头看向他,眸中水光湿润,眼神略显涣散,“你是睡不着吗?”
“有些饿了,起来食用些米羹。”雍殊看出了她的异样,手掌抚摸她垂落的长发,语气关怀,“身体不舒服?”
“头痛,很痛。”阿瑶不自觉地想要抱着他,待手指碰到他的腰带,才想起他肩膀上还有伤口,便放下手臂。
她的声音微弱,带了些生病时才会有的软和,雍殊没忍住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在阿瑶想要亲回去时,他已经揽过她的腰想将她带回屋内:“屋外风大,先回去。”
阿瑶偏了偏头看向那间处于黑暗的爨室,不见灯火照明,也闻不到薪柴点燃后的气味。
头颅中的钝痛令她无法入睡,她闭着眼,听到床边脚步声走走停停。有陌生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帮雍殊处理伤口的医师,他观察了她的眼睛和口舌,而后帷帐轻飘飘盖上,她听见他们离去的声音。
她试图向青帐外伸出手,但只是徒劳,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好像永恒的动静都消失、前行的时间停止。
恍惚中又回到了两年前,没有人愿意来看她的那段时间,陌生的侍女走路无声,如鬼
魅一般在帷帐外飘动,出于畏惧,她们也不和她说话。
半梦半醒间,有人在耳边叫她。
“阿瑶,阿瑶。”
这不是她的名字,但她已经听习惯了,因此很快醒过来,她缓慢地眨动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
他手中端着一碗散发苦涩味道的东西,待她起身后伸到她面前:“喝了药再睡。”
阿瑶接过,她很快将碗中的药汁喝完,困意再次弥漫,她在睡过去之前,脑海中朦胧地生出些惋惜之感,是一种对时光错位的可惜。
-
随着夏日的到来,即使是清晨,屋内也与正午一般明亮,纤尘不染的寝屋中,早早便有侍女采下带着露珠的芙蓉花,将它们插入案几上的花瓶中,让主人醒来时能闻见弥漫的花香。还未到炎热的时刻,因此屋内没有放置冰块,只是将门窗打开以便透气。
王姬指尖夹着一朵芙蓉,正对着镜子插入发髻中,她看向沉默的人,问:“她真的值得我们相信吗?”
祁硕与镜子中的她对视,她发髻上的芙蓉花颜色鲜艳,将她衬托得容貌秾丽、光彩夺目,只可惜她只有在房中屏退侍从后才能做这种打扮。
自从他听从阿瑶的吩咐把雍殊在洛邑的遭遇放出去后,祁硕便发现了府内的王姬开始装扮自己。王丧未过,又逢雍君崩逝,不管是哪个丧礼的缘故,她都不能有不符合丧仪的装束。
这个来路不明的巫女向来谨慎,不让人发现她的异样,然而她最近行为变化得奇怪,如若不是她在人前依旧同往常一般,祁硕还以为是另一个巫女顶替了她。
“她传回来的消息已经帮了公子衡的忙,不是吗?”祁硕反问道。
王姬闻言眉毛微微蹙起,她仍然对阿瑶的动机感到不解。
“她不喜雍衡,大概也厌恶我,不然离开前不会给我设下陷阱。”她的目光露出打量,缓慢地扫过祁硕的身体,“而你已经是她的前未婚夫了,她为何要帮助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