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151)
她明明就站在他眼前。
连姬平日少有这种奔跑追人的经历,这段路程让她心脏飞快跳动,她咬紧牙齿,不让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他面前响起。
雍殊礼貌地颔首,连姬方觉欣喜,他已经绕过她继续往前。
连姬急忙出声道:“等一下!”
她双手交握于身前,宽大的衣袖下手指紧张地交缠在一起,她已顾不得自己的呼吸声是否明显,想起他今日就要离开洛邑,她便觉得时间不待人,自己的心意应该及时和他说清楚。
自从她在宫宴上隔着一扇屏风见到雍国的国君,她便明晰了自己想要的夫君模样。
连姬问道:“君上还未见过我,为何拒绝了父王?”
她与姑姑同样是王姬,可眼前的男子只坚持要娶姑姑,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容貌便拒绝了她,或许只是因为他没有见过她。
雍殊看着挡在面前的人,而后望向她身后不见尽头的道路:“王姬若有疑惑应该亲自询问周王,时间已晚,还请王姬让开。”
连姬紧张的心情因他的态度而生出些不甘,她素来自矜身份,此时不免说道:“丧期过后姑姑年岁增长,而我恰好年轻,君上竟是为了鱼目放弃珍珠吗?”
她想起在父王殿内听到的消息,昨夜他是和姑姑在一起的,是因为这样他才被迷惑的。
雍殊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不喜:“我比薇姬还要年长,王姬不必借她的名义讽刺于我。”
她焦急辩解:“不是……君上是男子,那不一样!”
她一时想不起合适的话解释,而面前的人已经绕过她大步离去。
她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不耐,他误会她的意思了,她不在意他的年龄比她大八岁。
连姬没有勇气再追上去,直到看不见雍殊的背影,她才回到刚刚藏身的宫殿内。
虽然姬谦想过将连姬嫁到雍国,但那只是私底下的说法,现在雍殊与薇姬的婚约仍在,她作为天子的女儿,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见他。
见到姬谦,连姬不再忍受悲伤,她哭诉道:“姑姑如果嫁到杞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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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姬醒来的时候正是一日中阳光最盛的时刻,掀起垂下的帷幔,她在刺眼的光线下忍不住阖上眼睛。
待适应阳光后,侍女捧着盥洗的用品进来,侍女小心地观察薇姬的脸色,轻声提醒道:“王姬,雍国的国君已经离开洛邑了。”
薇姬淡淡地“唔”了一声,相比雍殊的离开,现在浑身的酸痛更让她郁闷。
平淡的反应让侍女踌躇地逗留在床前,她的视线从王姬裸露在外的脖颈滑落到她合拢的衣领,深浅不一的痕迹遍布其上,让人一看就知晓她昨夜被雍君的马车送回来前经历了什么。
薇姬瞥了眼面前的侍女轻荷,这是姬谦的人。
昨夜她回来时,这个侍女便格外在意她的情况,甚至在她已经脱下衣物后还进门送换洗衣物。
之后几天轻荷对待她的态度更加殷勤,连沐浴更衣这些事情她都想要上前伺候,与从前躲懒的模样完全不同。
薇姬不太明白轻荷的做法,直到看到轻荷在翻看她换下的衣物才明白了,轻荷在观察她是否怀孕。
薇姬心中一跳,那天夜里她意气用事,完全没有想过情事过后可能怀孕的风险。
她忍着羞耻回忆,那么多次,会不会不小心就……可是她回来便仔细沐浴了,不可能那么轻易中招吧。
现在正值丧期,他们在河边的做法让人知道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若是真有了孩子,怎么才能瞒天过海。
直到十天后月事正常到来时,薇姬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她不可控制地埋怨雍殊的离开,让她独自承受担心受怕。她原本以为他说的不再见面是一时气话,没想到他回去后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好像真的执意与她断了关系。
薇姬冷笑着摘下耳垂挂着的耳珰,将它们扔在盒子中后,眼不见心不烦地丢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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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陈二国的边境接壤,两国多年前有过矛盾,但没有到正式宣战的地步,此番因雍国内乱一事引发了两国之间的战事,让原本以为雍陈关系和缓的看客很是惊讶。
反应过来后,便开始思索能否从中获利。
陈国是老牌的诸侯国,在西南区域发展多年,国力强盛时甚至能与北方的晋国宣战。
雍国则年轻许多,平王东迁时,雍国被封中原地区,毗邻王幾,然而经过平庸君主的消耗,雍国旧土被夺,只能搬迁至西南地区,在蛮人的政权环绕下艰难生存。这么恶劣环境下雍国居然生存下来,接连吞并了周围小国与蛮人土地后,雍国如今的实力不容小觑。
此战过后,西南地区的霸主将得以确立。
雍国自从大败晋国后重新回到各国视野中,对比两国实力,陈国不易逆转局势。然而从目前的战局看来,雍国却并未占据上风。
“尽是些偷鸡摸狗的伎俩!”已升任为中军司马的余嘉骂道。
他的拳头砸在案上,移开时木头出现手指宽的裂缝,从桌沿延长至舆图下,可见已是愤怒至极。
其他人虽然不至于动手,但是脸上都沉如墨汁。
雍殊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他一夜未睡,眼中隐约可见红色血丝,但依旧头脑清晰道:“从前的战术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战场了,先从军中找出泄露的人。”
此前各国战争以礼为固,随着天下烽烟四起,各国战事频发,这套礼仪已少有人遵循了。
余嘉为人莽撞直接,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心中积攒了不少怒火,他愤愤道:“此人害得多少士兵无辜送死,找出来一定要杀了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