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47)
记忆归拢,他理清了自己昨天饮下酒液之后的经历。
原本是为了让薇姬同样拥有烙印,但到了后面,在耳边的哭泣声中,他安抚般舔去她流下的血。
口腔中的血腥味被另一种感觉取代,而原本想要报复的心思也变了味。
明媚的阳光里,雍殊的脸色有些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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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原本以为自己回来时会接受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但是屋里却没有人。也是,已经日上三竿,沧姑怎么会允许这些婢女无所事事地待在屋里。
现在自然没有热水,阿瑶忍着寒冷将身上擦拭了一番,再换下已经脏污的衣物,脱下外衣时,她又闻到了布料上的酒味。昨天夜里,她便是在这种令人感到醉意的味道中计划如何拔出剑,再用什么姿势一击毙命。
可是终于有机会持剑时,她犹豫了。
如雍殊所说,她若是杀了他,她这条在他人看来不值钱的性命都不足以相抵。
之前遇到刺客时她还能不管不顾地拼死一搏,但随着她经历的事情越多,空白许久的脑海被填补了新的记忆,她开始惧怕死亡。
阿瑶出气地捶打换下的衣物,仿佛将它当作卑鄙的公子殊。
再忍耐三天,冬烝祭时无论是王姬还是雍殊,都会跟在国君身边去往宗庙祭祀,那时没有人会在意她这个小小的婢女,她便可以和祁硕离开雍国,天高地迥,她会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也会找到自己该走的路。
一时之间院子中只有捣衣杵敲打湿润布料的声音,阿瑶的手指被冰冷井水冻得发僵,衣襟处的血迹才终于清洗干净。
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上了伤药,但牵扯时仍有痛意传来,比疼痛更加难以忍受的,是另一种感受。阿瑶抓紧了手中的湿衣,他刚开始只是安抚,后来渐渐有些贪婪,但又顾忌着什么只辗转在牙印周围。
这个公子殊真是对王姬爱意难消,在醉酒时仍然抑制不住唤她的名字。
出神时,院子里出现了靠近的脚步声,属于婢女的裙摆停在身前。
第31章 “去找你的情郎,和他一……
圃芽没想到会遇见阿瑶。阿瑶一直没有从公子的屋子里离开,这让她以为阿瑶已经遭遇不测。
和其他抱有幻想的婢女不同,圃芽不认为公子会对阿瑶心软。
许多人都以为公子的寝屋不让靠近,是从两年前开始。那时被其他贵族送来的美貌婢女不甘心日复一日地劳作,她在夜里避开沧姑,推开了公子的房门。
圃芽不知道她轻易推开房门时的心情,是感到不同寻常的怪异,还是欣喜于上天的帮助。不管怎样,她踏入了黑暗的屋子,因此丢了性命。
沧姑不让人靠近他的屋子,其实不是担心她们的安危,而是因为公子的房门总不落锁,沧姑怀疑她们之中有人心怀不轨刻意闯入。
阿瑶扬了扬眉毛,她还想去找圃芽呢,不曾想她自己来了。
“你似乎很惊讶。”阿瑶用力拧着湿漉漉的衣服,一时间水滴坠落木盆的声音打乱了圃芽的心神。
圃芽收敛了面上的恐慌,她心虚地看向别处,语气僵硬问道:“你昨晚去哪里了,我们一直没有见到你。”
阿瑶打量圃芽的容貌,她有一张讨喜的脸,让人下意识认为她是个友善亲近的人。只是经过一天,圃芽这张脸上的容貌与表情不变,但是阿瑶觉得她褪去了柔软的表象,只剩下冷漠与麻木。
阿瑶对周围的人抱有戒心,唯独忘记了向她释放过善意的圃芽。即使到了现在,阿瑶依然不明圃芽的真实心思。
她蓦然想起了最开始见面时圃芽低声哭泣,随后几天她越来越苍白,脸颊也瘦了一圈。
“你把我的钱财藏在哪里了?”阿瑶不想与她兜圈子,她冷笑道:
“该不会也是在某个树洞里吧?”
圃芽猛地看向阿瑶,她没想到阿瑶这么快就怀疑她。
她嘴唇翕动,早已准备好为自己摆脱嫌疑的理由在对面清凌凌的目光中说不出口,她知道阿瑶已经笃定是她了,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说服阿瑶。
可即使说服不了她,又如何呢?
圃芽蜷缩的手指渐渐放松地垂下,她的视线落在阿瑶木盆中的衣服上。她的手指被井水冻得通红,衣袖与腰身已经被溅湿了大半,阿瑶真的不擅长干活,连几件衣裳都洗得如此狼狈,或许人与人的命是不同的,阿瑶不会做的事有人能帮她完成。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的优待。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只是不见愧疚:“是我拿的。”
从第一天开始,她就关注到这个与她不同的同伴,她有媲美主子的精致衣服,购置物品时不懂对比价格高低,连做工不俗的簪子都随意放在枕边。
她不是没有戒心,只是她拥有的东西太多,这些在其他人眼中难以获得的首饰财物,对阿瑶来说只是和井里的水一样常见的存在,即使丢失了她也不会心疼。
阿瑶不习惯与许多人一同挤在屋里,夜里总是睡不着,这时她会推开房屋,沿着幽深的路径走到宅子的最深处。
圃芽偷偷跟在她身后,在她听见乐声时应该往回走了,但是她看到阿瑶在藏匿她的盒子。
巴掌大的盒子,一旦里面装的全是金,这个盒子就能装下圃芽想要的万物。
奴隶与贵族的区别,往往不如奴隶与奴隶之间的差距让她嫉妒。
“也是你把我锁在里面。”阿瑶沉声道。
“是我,都是我做的。”圃芽快速眨了眨眼睛,逼退涌现的泪意。
她提前偷走了阿瑶的金钱,在阿瑶摸索树洞的盒子时,她已经悄声走到阿瑶身后,很轻易就将人锁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