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知我意否?(106)
他的视线从未从她身上偏离。
王静姝上仰着脸望了戴着遮盖整脸面具的郎君,一时心动怦然,忽地就很想看看他此刻面具下神情。
伸手上掀他面具,却触及一张肃然的脸,察觉女郎的动作,他不解垂眸。
郎君是温柔体贴了,可也时刻紧绷关注着周遭,关注着她不被人冲撞了,一点也没有自己在享受节日。
光她一人开心有什么好玩的。
“你不喜这样的节日吗?”
沈遐洲听得怔住,他自小左右在父母之间,他们情意浓时,也是过节的,后来就不过了,府中也多有克制,筵席也少摆,更后来他们都不在府中了,二伯母管家下,松泛许多,府中摆开筵席整府娱庆,可他也少有真正融入的时候,他心中甚冷,看什么都无知无觉。
他应是病了,且一直不曾好。
即便女郎在怀,他也常常患得患失,担忧她会离他而去。
“我喜与你在一起。”沈遐洲望着王静姝的眼眸道。
风惊流云,华灯满绕,喧嚣盛耳,可这一切都在一瞬远了淡了,王静姝只望入了郎君温柔又眷恋的眼眸。
望得她在一刻被灼到了般下压了郎君面上的面具。
再望下去,她会克制不住对沈遐洲做些什么,她就是会被他身上偶然流出的流离感吸引并为之颤动。
她拉着郎君离开了热闹的人群。
沈遐洲勾了勾走在前头女郎的手心:“不逛了?”
“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王静姝不停地继续走。
沿街的彩铺林立,她挑中一门面不大,甚至有些的普通的成衣铺子入内,目光在那些朴素的成衣上挑拣。
最后选中了两身,要沈遐洲去换。
她自己也摘了钗佩,换了素色葛衣,吩咐嵇牧赶车,去城外。
嵇牧望郎君一眼询问,沈遐洲一切随女郎地点头。
城门的守卫自然不会多查沈府的车马,稍看一眼就放了行。
虽然城内也有社日庆典,但很多人多会愿意在这一天到村镇中去过节,因村民平日里的生活清苦,平日里敞开痛快吃喝的时候不多,每当这样节日时候,喜乐气氛也会比旁的地方浓上许多。
王静姝曾就跟同与她同岁的王七郎去感受过,如今她也想带她身旁的郎君去试试,该玩的时候,他却总这么放不开,一点也不好,难怪他心里会有病。
她虽是这样想的,却不可能当着沈遐洲的面这样说,只道是城中的节日她过厌了,想去体验体验乡野处的。
他们到洛京外最近的一个村中时,锣鼓萧竽入耳而来,正巧是“赛神”开始了。
也就是将土地神主装上彩车,前后舞狮舞龙,各般杂耍强鼓紧跟其后。
民众鼓掌,踏歌起舞,没有任何节奏舞步之说,只是随心而动。
诗中所说的社舞村歌就是这样。
王静姝拉着沈遐洲边拜神边游玩,遇到三五成群聚在一块把酒开宴的就上去讨一杯酒。
多是酿熟了的米酒,不够醇,但多喝上的些,也是会醉的。
王静姝就看着同她一块的郎君先是扭扭捏捏地放不开,甚至对这里嫌弃,那里嫌弃,不解王静姝为何要来此处。
但被女郎或轻诱地撩拨——
“你是要我喂你吗?”
“你不是答应要与我一起过节,怎就连这都做不到?”
或是刺激地挑衅——
“你若不喝,我就寻旁人去,我瞧方才有些郎君很是健壮……”
这些言语下,沈遐洲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的酒,他逐渐地开始享受这乡野中的豪迈趣味,拉着女郎席地而坐,手懒散地搭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与不远处的人群和歌。
王静姝撑脸瞧他,她其实很少见沈遐洲饮酒,他以前就是个病郎君,后来好多了,她瞧着他也不是很健康,不过方才她哄沈遐洲饮酒时,嵇牧不曾阻拦,那就应是无事的。
她瞧他眉目风雅,即便颊靥生绯的惬意模样,也端是好一派的金质玉相。
这样的郎君真是让她舍不得。
舍不得就此放手,不然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与他纠缠在了一块。
“你方才在想什么?”
“你是为我才来乡间社日的吧?”沈遐洲视线低垂地望向女郎开口,鼻息也在靠近,淡淡的酒气并不显刺鼻,他沉郁地拉了王静姝的手,在手中揉捻,“你是不是又觉得我不够合你心意了?”
他面容扭曲一下,乌黑瞳仁安静注视王静姝,透出病态
的侵略与压迫感道:“那我也不会放过你。”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我与你不死不休。”
俊美的郎君绯红着脸说着狠戾威胁的话,王静姝心跳都快了一分,但不是怕的,只是觉得他这时是真有些醉了,换了清醒的时候,他应该作态一些地伪装成一个好郎君。
她白他一眼地用手别开他的脸,无语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都不知说过多少次了。”
沈遐洲见威胁不成,又沮丧又委屈:“你就这样见一个喜欢一个,王静姝,你对我根本没有真心,你就是想与我欢好后抛弃我。”
王静姝听得额角都跳了跳,她如何就见一个喜欢一个,时下没有男女大防一说,她也就是同欣赏的郎君多交好了一些罢了,哪就谈得上喜欢了?
但多少知晓沈遐洲为何每次不顺她意与她试一试了,她竟觉得有些可爱,便生出了再诱他多说些什么。
她问:“沈九如,你是醉了吗?”
沈遐洲瞪她一眼:“我没醉。”
王静姝噙笑点头,肯定沈遐洲就是醉了,只有醉了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