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知我意否?(130)
火势再也不受控的吞噬了最中心的一带,木板也再撑不住地塌陷,沈照拥住了怀中从不曾这般宁静过的陈薇,坠入黑暗,最后一刻他有解脱,也有对三郎的殷勤祈盼,三郎定然是活着的,沈家也仍旧留有许多火种。
当火彻底熄灭时,宫廷中最高的一座观景楼早已堆成了焦炭,从中挖出的几具尸体,确是长公主与大司马无误,甚至小皇帝也在其中。
惠王似可惜地哀道:“姑母缘何想不开,要带着昶儿与大司马一起赴死。”
是日,漱阳长公主的死便流传出了众多死因版本,有说其病中暴政,不甘自己一人死,带上了夫君与小皇帝,也有说是因南地战事劳民伤财,她自焚谢罪而死……
事实到底如何,并不会影响普通百姓的生活,而朝廷却必须有个新主。
小皇帝陈昶曾亲封的大绥神女陶然再次闻得天意,道惠王乃真正授命于天,是真龙天子。
陈氏的皇族血脉到了如今,能称得上正统的其实也就剩惠王了,但他特意搞这一套,隐有被离世家掌控的意味。
他想当的可从来不是什么世家的傀儡。
也是这时世家才发现,被漱阳长公主抬上来的寒门武将并没有那么好打发,这时若还想让他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简直痴人说梦。
且,在征南一战中,世家集几军之力,与沈桓所带兵马相碰,折损也颇大,若是只因排斥寒门武将再次起了战事,定然引来民怨,只能暂忍下。
惠王的登基也在这样没有波澜中取代了先前的小皇帝与长公主。
*
沈遐洲早该赶回洛京的,即便与父母之间的亲情再淡,那也不该这般匆匆了结。
为人子女,连父母尸骨也不得敛,又如何能放得下?而且除了长公主和沈照,沈家的其他人呢?还有说要等他的女郎呢?他们皆在洛京,他有太多必须回去的理由了。
他眼圈很红,尤其是沿途听得的各种洛京消息,更是连日都不曾睡下,马也被他累死了几匹,能凭着一口气还跟着他的也仅仅几个卫士而已。
但他却在距洛阳不过两个县郡距离的阳城被拦了,拦他的是沈二郎。
奔驰许久的马本就疲累至极,被急勒马一下,竟直接倒地吐起了白沫,而马上的郎君也跟着摔下马翻滚几下。
他虚弱极了,脸颊灰败得不似往日的俊美郎君,沈二郎瞧得心都惴疼一下,“三郎,你不能再往洛京去。”
沈家如今正是重创之时,三郎这样不管不顾地回去,焉知会发生什么?
如今那“良善”的惠王,无人能再说得准了。
沈遐洲见到沈二郎的欣喜被这句阻拦冲散,他脸色急剧地变化,阴翳不甘,怒恨煎熬,他是抱着必死之心回来的——
他的脸色犹在变化,不远处却冲来一带着帷帽的女郎,当着沈二郎的面,也在沈遐洲呆望她的一瞬,果断用藏在背后的石头将沈遐洲敲晕了。
随之手一松,拳头大的石头从她手中落下,她去抱倒下的郎君,却被沉得也往下跌:“二表哥,你倒是帮我一起扶扶三郎啊。”
马车滚动,
他们一路向北。
王静姝先去检查沈遐洲方才被她砸的后脑处,有点微肿,但比起他身上许多不曾好好去处理的伤,真的算不上什么。
他已经很虚弱了,再不能放任他继续去透支自己的身体了,与这样一个又伤又病得随时要死的郎君,何必再让他去做某些决定?
他靠着一股韧劲支撑到现在,又哪有什么正常的理智可言?
她为他做决定吧,即便醒了后他会怪她也好。
为防泄露行踪,他们一行中并未带医师,他们笨拙地为沈遐洲查看着伤势,根本数不清的伤,每清理一处伤口,撒上一次药,郎君肌骨便会无意识地颤动一下,但他一直不曾醒,他累极了,一旦倒下,就泄了那股劲,再难醒来,说不定还会发起高热。
王静姝抚手探在沈遐洲的额上,继而慢慢俯下身,虚贴着郎君的心口,心跳很缓,但只这样听着,她就能放下心来。
方看望完沈遐洲带着的其他几个卫士,要掀帘上车看三郎的沈二郎,顿住一下,缓缓放下车帘,同车队传递了几句什么,换了一辆马车续行。
王静姝并非没有发现沈二郎的动静,只二表哥既然没有打扰,她也便继续心安地与郎君独处,他一直不醒,她也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用湿帕为他润润唇,又探探他的额温。
他怎么就老是将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呢?
她会多陪他一些时日的,至少在他好前。
第66章
“你又招我。”
王静姝一边梳理着沈遐洲的鬓发,一边思绪放远,眉心也忧愁地蹙起。
她知道的,甚至可以预料到,她这次绝对会被家中接走的。
沈家出事,不复往日能对她的庇佑,当然,到了如今,也没有什么丹阳王之类能对她造成威胁,可比丹阳王更麻烦的局面也随之出现。
大绥内部的动荡,如今正往四面八方辐射,南地士族短时间内定然归顺,而沈家现在就是谁沾上谁倒霉的败犬。
他大伯这次绝对不会允许王氏与沈家有任何的牵连,无论是她还是小叔母必然被接回。
故而,其实一开始,在安排撤离洛京时,她并未与沈二郎等人安排在一处,是她实在放心不下沈遐洲,先寻上了沈二郎。
万幸,她留下来了,她的郎君突然遭此大变,失去父母,甚至无法为他们收殓尸骨,整个家族也被逼离洛京,他本就爱多想,若是连她也一面不曾与他见地离开了,他该多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