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知我意否?(131)
王静姝怜爱地贴了贴郎君的颊靥,双眼也不禁浸润了潮意,她不知局面怎就会发展至如今的模样,明几月前还一切好好的,甚至沈伯父的回京,她原以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一切都是和平的假象,世家与皇权的拉锯非但没有因沈伯父的回京有所缓和,而是直接走向了极端的方向,但两方都没有得到原想得到的结果,鹬蚌相争,得利的最后只有取代了长公主的惠王,还有借此挤入政权的寒门武将。
这让大绥迎来了新的局面,世家不再有压过皇权的绝对力量,而皇权也不再仅能依靠世家,几方原定的平衡早被打破,但新的平衡真的能因换了新的帝王就稳定吗?
王静姝认为不然,吕家为首的世家出力最多,但却吃了个大亏,新的平衡怕是一时半会还定不了。
所以,更要抓住这留出的时间,跑得远远的,沈遐洲不该在这时候送上门去,也必须忍耐,忍耐逃离,也忍耐愤怒。
只要耐心熬过这段时日——
泪水从女郎眼眶中不受控地涌出,她也不知即便熬过了这些时日,沈家会如何了,太原余留的沈氏根基真能护佑住所有人吗?
马车仍旧在前行,当夜里,沈遐洲才转醒,他的面颊苍白削瘦,黝黑的双瞳迟钝地转动,他不曾动作,身上的各种酸疼就席卷了他。
他慢慢适应着身上涌上的连日疲乏与疼痛,神思也慢慢地回想起昏去前所发生之事,瞳仁紧缩一下,在昏暗一片中寻到了女郎的身影,她靠在车靠上,双目紧闭,眼睫却沾着未干的泪痕。
沈遐洲心像是松一下地支撑着自己坐起,至少王静姝并没有离开他,他在陡然间失去了太多,他从不是个好郎君,心思诡谲阴暗,请出沈照也非是为了什么父子情,而是为了利用沈照平衡长公主与世家之间的矛盾,令他有时间南下彻底平了丹阳王带来的威胁,也揪出那一直隐在暗处推动一切的黑手。
但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死得这么突然——
突然得他会想是不是他害死了他们,若是他不曾请沈照回京,亦或是他不曾离开洛京,再或者,他更多去探究长公主对战事的急切……
自责的窒息令他短暂地呼吸都停滞,目色也越发幽深阴沉,脑中闪过一个个该死之人的面孔。
王静姝睁眼陡地就撞入了他仿佛藏着妖魔的眼,恍若下一刻他就会化身失去理智的妖魔。
他是个极其矛盾的郎君,坏心思虽多,但常有道德感拉扯着他,令他端然外显,俊美压过阴鸷,可此刻,王静姝觉得似有什么恶鬼彻底从郎君的身躯中苏醒,所有名为良善道德的锁链顷刻间被郎君挣脱。
一瞬的陌生,令王静姝都感到害怕。
也是她瑟缩的一下,对面的郎君有所感地掀眼望来,“卿卿,你醒了。”
他面颊苍白瘦削,声调并不高,甚至带着些彷徨的轻柔,泛着血丝的眼眸也像是布满了伤感之色,方才一瞬的感觉就像是王静姝的错觉一般。
她急剧跳动的心脏,也在郎君一声轻语下无限心软,她轻轻抱了抱他,“该我问你,你醒了怎么不唤我?”
“你身上那么多伤,是不是痛得睡不着?”
想到这,王静姝越发心疼,她慢慢松开郎君,想再为郎君看看身上的伤,但沈遐洲却倏地拥住了她,甚至力道也在一点点收紧,就像是要将她勒入骨血一般。
王静姝任由郎君拥着,可渐渐地就吃不消了,她“嘶”一声地道:“沈九如,你抱痛我了。”
沈遐洲渐松了力道,但并不放开女郎:“卿卿,你是为我而来吗?”
勒骨的禁锢感没了,王静姝也并不急着挣脱怀抱,她一下一下地轻抚着郎君的脊背,点头温声:“我是为你而来。”
贴近的心脏,扑通声都在相互感染着,甚至盖过了马车的行进声,像是过了许久,王静姝才推开了些沈遐洲,郎君眼眶通红,昏暗中隐有波光闪动,孤伶又脆弱。
王静姝心都跟着紧缩一般滞顿,心痛又难过地问:“你是哭了吗?”
“卿卿,我没有父母了。”
“也没能救回二郎与四娘的父亲。”
他并不曾真地哭泣,甚至语调也有些平淡,可王静姝总觉得他的声音中带了酸楚,就好像他已在心中哭过不知多少次,她能感觉出来的,沈遐洲虽常淡漠得好似根本不在乎长公主与沈伯父,可血派中带来的联系,又哪能真的没有动容?
日后,他连与之争吵的机会都不会有了,甚至不能回去为其收殓尸骨,也不能送他们最后一程。
王静姝为之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用行动地亲了亲他的眼睑,无比温柔地捧着他的脸道:“别去想了,我们先离开洛京,把伤养好好不好?”
她担忧郎君会不管不顾地重回洛京,又亲了亲他唇角地诱哄:“我会陪着你的,你再睡睡好不好?”
沈遐洲的身体明显的非常疲乏,他受的伤,与数日不曾眠的赶路,根本不是短暂地休想能缓过来的,他此时的醒来,全然是他时刻紧绷的精神所致,他继续这样紧绷着保持清醒,并不会让他的伤势有所好转,他应该多休息。
沈遐洲伤感的目色,也似被女郎的温声哄得散去不少,他似疲乏地将脑袋搭在女郎的肩头,手也置于女郎的腰间,声音低弱地确认:“卿卿,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王静姝回抱他,无比肯定地点头:“我不会走的,你放心睡吧。”
沈遐洲垂着眼,他相信女郎的话,可他不信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