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知我意否?(185)
她大伯可从都是墙头草,利用爬完的墙头可推倒了不止一座。
她不会与沈遐洲一同走,至少不会在他安然离开京畿前走,她不喜被逼迫,同样不喜成为拖累。
二人皆各执己见地对视,郎君满眼执拗,而夜里并不带妆的女郎,乌发垂腰,宛宛含笑,如画般温婉容雅。
恰是这种姿态,才更坚决,不可改变,她其实从来都比他更强势。
夜更深,月更隐,二人终是没有谈拢,只得各退一步,暂且揭过。
往后几日,果没一处是安生的,疫病像是入了爆发期,诸多小病症的百姓忽地病情加重,便是内城的富贵人家,也不断在往外送出出现病症的主人和仆役。
人心惶惶下,边境也又有了动静,慕容部族整合了鲜卑羌胡的势力,又再次盯上了大绥这块肥肉,边境接壤的各处不断有战报传入朝中,无不是异族的挑衅与试探。
各地应接不暇,兵力分散,戍边将士皆被耗得心力憔悴,而朝廷又给不得他们强有力的援助,诸多压迫难支下,有软骨头的将领在被俘虏后,竟倒投了异族。
慕容耿也极会收买人心,对投降而来的将领很是优待,甚至令其为先锋,逐渐的,慕容耿在幽州集结的军力再不可忽视。
而民间暴动后,也多有起义出现,有义士振臂而呼:“王室多故,大道颠覆,蝼蚁之命,亦有壮心!”
多有人闻之而聚。
内外不安下,陈雍调动兵马以御慕容耿,然节节败退,冀州连失数郡,慕容耿一路猛攻,铁骑剽悍。
若再令其一路南下攻破冀州,恐至洛阳城下。
洛阳城中也不断有急令而出,调动青州与并州兵马截断击退鲜卑骑兵。
然青州尚且能听令,并州却似早料到了天子旨意似的,调令方出城不久,沈二郎的奏请也送入了宫门。
沈二郎愿倾所有抵御鲜卑骑兵,但望天子能放沈三郎离京,以全兄弟之情。
此奏章由沈二郎亲自书就,言辞恳切之余,是定要接回沈遐洲的坚决。
陈雍读完信的当日,气得直将信拍御案上,引得一阵咳,他早就知不该留沈氏这些血脉,但沈氏树大根深,旁支嫡系皆有经营。
沈照更像是早就料到来日一般,一直派沈大郎把控着太原诸郡,旁支即便一时投诚新朝拿下沈大郎,仍旧不足以取代嫡系的威慑,拥趸也不得一时除尽。
后更是吕相在其中搅局,大力保下沈遐洲,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陈雍也不是不曾想过起兵,但他皇位取来得太快,坐上的日子也太短,而在此前,长公主绝不会给他有把握军政大权的机会,所培植的势力,也无以成部、成营,可用的陶敬,也需得放在京畿重镇,才可令他安心。
至于其余各处的军阀,除去师出无名外,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有如南地这样距离过远的,也有归附但不得用的,还有诸多在持观望态度的——
皇权与世家之间长久暗暗较劲,作为皇室自是想收回皇权,而世家想的却是帝王放下更多的权力,恢复古制,他自是不肯放权,且从一开始就以长公主主战的引,暗削了吕相为首的诸多世家所控势力。
这才有了长达一年之久的平衡与相互提防,若陶敬不死!亦或大绥再安定得久一些,再给他多些时间!他定能扩大拥兵,推行新制,削弱豪强世家,他会将长公主做不到的事皆做到。
陈雍想得腮帮发紧,想得发狂,所有大业明明就在眼前,可老天为何不帮他?
干旱、鲜卑、流民、疫病,一件接一件事地要亡他!
沈二郎如今竟缓过了劲,要他放回沈遐洲,陈雍似想起什么地冷笑,沈二郎也不怕接回去一具尸体?
除夕前,就有内监来报,沈遐洲伤寒重病,近来似还染了疫病,有抓捕洛京隐瞒疫病不报的廷尉正来问询如何处理沈三郎,可是一视同仁?
他是如何答的?
陈雍回想一下,他答的是一视同仁,迁其到辟出的疫病治所,但为表对沈遐洲的关爱,单独给他一个小院落,且可多带几人服侍。
然所谓的疫病治所,不过是个隔离等死之所,至于真的能不能好,全看天命和命硬否。
陈雍重新琢磨起沈二郎的奏请,大大批了个准字,再唤来人,去看沈三郎是死是活。
放下此事,陈雍不受控地咳嗽几声,他一直在调理的老毛病好似又犯了,近来医官皆是谏言他莫要操劳,多加修养,可哪得修养?
前有慕容部族虎视眈眈,近有诸多世家等着趁虚而入,除非——
迁都!
这个念头自从王瑞在担忧他身体之时,无意提及一次,他便放在了心上,建业隔江,便是北地抵挡不住慕容耿,也轻易跨江南下不得,且南地世家一直想出头,正可给他们这个机会,是时,尾大不掉的北地世家也可趁机削去一部分。
然谁能保证王瑞不是下一个吕良?
陈雍满脑平衡之法,殿中又是几声咳嗽。
殿中伺候之人,再是剔透不过,哪有这般久不好的风寒,听闻疫病的初
期可不少就如风寒这般,可陛下越发易怒了,又哪有人敢去当面言及这种猜测,便真是天子病了,难道还能隔离天子不成?只能祈祷着陛下就单纯犯了旧疾是风寒罢了。
诸人一时照料得更是尽心自是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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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三月未尽,慕容耿又夺下冀州几座城池,眼看就要越界,陈雍遣人为沈遐洲做了最后的诊治,任其为右将军、前锋都督,并假节。